他闔上雙眸,緊緊握住爪子,試圖用力刺破皮膚,讓它流出鮮血,口中默念著咒語,心念合一。
可還沒等他雙爪用力,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道開門聲,一雙樸素的鞋子停在他的面前,眸光上移,是張不問那頎長的身子。
他在原地停了很久,又像是凝了他很久,這才緩緩蹲下身來,將他緊握的爪子掰開,放在了掌心之中托住,往眉眼間送了送,仔細地看著他。
近在咫尺的容顏讓謝厭七呼吸幾乎一滯,眼眶突然有些酸澀,他伸出一直爪,試探性地向前,卻又在摸到他眉心時極速抽回。
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模樣,或許是醜陋的四腳蛇,又或是一臉的癡迷模樣,可他卻有些控制不住。
他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入了幻境,變成了這副模樣。
若是人身,他不會讓自己靠這麽近。
只會將他緩慢推開,說熱。
“倒是個通人性的。”
張不問眸子微動,他伸出一根手指,撥弄了一下他的腦袋,又將他托在掌心,往屋內走去。
“你既孤身,那便與我做個伴吧。”
他緩步入屋,明明早已足夠了解他的性子,可這話一出,謝厭七卻還是聽出了落寞與孤寂感。
他突然意識到,這或許並不是外面的張不問。
是多少年前呢?
幾十年前,他生活過的地方?
他又被放在木桌上,張不問替他端了一些素菜進來,“自己吃吧。”話落,他朝床榻走去,躺下的那一刻,便闔上了雙眸,“安靜些,我要歇息會兒。”
謝厭七閉上了嘴,他就這麽乖巧地待在桌上,靜靜地打量著張不問,這是多少年前,他就已經這麽瘦了,瘦到飽經風霜的滄桑老人一般。
人生起落,似也被他嘗了個遍。
他並不餓,只是想這麽看看他,或許有一天,他能夠親耳聽到他經歷過的一切,又或者,聽他訴說他曾經的快樂時光。
五城之中,他認識很多人,那些人來歷不明,卻偏偏對他恭敬有加,大多都是能人異士。
屋門已經被關上了,院外雨聲淅瀝,木桌上趴著一條有角的四腳蛇,看著床榻躺著的極瘦男子。
幻境的一天過得很快,很像他當時在土城的時候,六個時辰為一天,可這裡四個時辰白天,兩個時辰是夜晚,到了夜晚,人們也不必入睡。
即便入了夜,街道依舊繁華。
又是一天黎明,謝厭七蹲在張不問的肩上,認真地看著他挑挑揀揀地買菜,又逗了一下屠戶養的烏龜,提著竹籃,從石橋往回走,腳步緩慢,卻愜意十足。
“跟了我一天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嘴角帶著笑,側首看向謝厭七。
謝厭七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想起來自己根本說不了話,只能揮舞著爪子解釋什麽,卻將他逗樂了。
他嘴角帶著笑,拂了拂袖,“罷了罷了,稍後回了院子,我便替你提個字,我的字價值千金,可莫要嫌棄。”
“至於我的名字……想來你反正也不知道,等你有名字了,我再告訴你。”
無人應答,謝厭七探頭,看到他嘴角的笑意不展,知道他並非真的開心。
這淡淡的憂傷,幾乎彌漫著他的全身。
自言自語的話,更是讓他多了幾分心疼。
張不問,你的名字。
我知道。
謝厭七垂著頭不再說話,回去的路上,百姓有在田間勞作的,也有在岸邊的捕魚的,可也有一些找麻煩的。
張不問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了幾個魁梧的人站在他家門口。
他停下腳步,帶著溫和的笑,“不知幾位有何貴乾?”
幾人讓開,露出了身後的人,正是昨天那個要抓謝厭七切成五塊下酒的男人,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頜,笑的非常友好。
“這位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張不問的肩膀上,對謝厭七,他似勢在必得。
張不問笑收斂了些許,不明所以地盯著他,“有事?”
就連語氣都沒有這麽溫和,謝厭七立刻提高了警惕,這個人興許和張不問早就有過節,不然他不會這麽生氣。
男人擺了擺手,幾步走了上來,“別想太多,你也知道,我能有什麽事,不就是體訓民情,看看村民過的如何嗎。”
說話間,他伸出手,還想將謝厭七抓過去,張不問卻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側過身去,緊繃著臉,意思明顯。
男人明顯詫異了一瞬,緊接著冷笑一聲,伸手將他提著的滿竹籃菜給打翻了,張不問身子微微踉蹌了一下,肩上的謝厭七瞬間炸毛地立了起來。
你們欺負他做什麽!
男人饒有趣味地打量著謝厭七的反應,緊接著湊近了些,對張不問低聲道,“你看到它頭上的角了嗎,這東西可不常見,說明它值錢的很,說不定還大補,我李長合不缺錢,就想試試這東西下酒什麽滋味,你竟然還三番兩次怪我好事,是不是不想在這兒地方待了?”
威脅意味明顯,張不問眸子半闔,神色陡然發生了變化。
謝厭七暗道不好,張不問現在都沒動手,恐怕這個時候的他修為並不高,若是這些人全部動手,他估計會受傷,可他如今這副模樣也幫不上什麽忙……
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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