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小攤前,男人微垂著頭,身形有些頹,脊背卻筆直,手中把玩著銅錢,唇角掛著笑,布幡在一側掛著,周遭其他小攤都陸續有人過去,偏偏他這裡寂寥不已,幾乎無人問津。
直到一聲輕笑之後,有人拿著一錠銀子放在他的桌上,少年爽朗的聲音傳來,“大師幫我看看,這次比武能贏嗎?”
謝厭七如常入座,張不問聞言抬眸。
四目相對,只是短暫。
謝厭七看到,他眼底多了幾分面對客人的疏離,臉上的笑意莫名消失了些許。
銅錢在他指尖拋出,又被他翻掌覆在桌上,風葉為動,他垂眸凝視著銅錢良久,一片枯葉落在了上面,長睫微顫,他抬起頭看向了他。
“如何?”謝厭七好奇問道。
張不問微微一笑,收了銅錢。
“能贏。”
謝厭七頓時喜笑顏開,又給了一錠銀子給他,似是故意道,“多謝大師。”
張不問凝著他,眸光複雜,最終還是將那銀子收下了,緊接著便開始收攤。
謝厭七挑眉,“今日的銀子賺夠了?”
男人低頭收拾著東西,聲音很淡,“夠了,小公子一人,將我這未來幾十天要賺的錢都給了。”
這話似乎深得他心,謝厭七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揚,他身子倚在一側,心生疑惑,“莫非這幾日你都在這兒坐著?也沒人來你這兒?”
張不問抿唇,動了動唇瓣,最終沒有回答什麽,只是將那布幡拿下,塞在袋中,往身上一帶,就往外走。
“現在就回府?”謝厭七追上來問。
張不問挑眉,沒答,似是在問:不然呢?
對他的行為,少年倒也不惱,反而笑容滿面地發出請求,“今日不是過節?我練武也累了,不如你陪我到處玩玩?”
張不問頓了一下,凝眸半晌,歎了口氣後,終於說了話,“你可知他們過的是什麽節?”
周遭百姓熱鬧,萬家燈火,有花燈祈福,也有雜耍賣藝,甚至上空的蒼穹,也逐步飄滿了無數的孔明燈。
如此奇怪的文化雜糅,謝厭七摸了摸腦袋,隻小心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哎呀,你管他什麽節,練了這麽久的武,我都未曾好好看過木城,你今日也賺夠了錢,陪我走走也不虧,如若不然,我再給你一錠銀子……”
張不問抿唇,移開了目光。
這終究不是錢的問題。
他看向四周,皆是有人相伴,遲疑了一瞬,便道,“走吧。”
謝厭七雙眼一亮,得意地往前湊了湊,“果然還是騙子最好了!王大哥好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在這木城我都沒人能說話。”
聞言,張不問卻是伸出兩指,在兩人中間隔開,輕道,“別靠太近,熱。”
謝厭七松了手,巴巴朝他看了過去,“往日我都是這般牽著兄長的,你連這個都不能滿足我嗎……”那一雙眼睛濕漉漉帶著紅,盯的張不問平靜的臉上罕然露出古怪神色。
他緊繃的表情終是被他那雙眼望的繳械投降,認命般地拂了拂,將手伸了過去,“走吧。”
謝厭七揚唇,趕緊湊上去,喊道,“謝謝你!張不問。”
張不問沒答,任由他牽著往前走。
木城街道繁華,左右都擺著攤販,面具與花燈,還有女兒家的首飾等,應有盡有。
謝厭七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張不問,卻見他對這些東西似乎都興致缺缺,不禁有些好奇,“你不買個花燈祈福嗎?”
“不買。”
知道他稀錢,謝厭七松了他的袖子,屏聲道,“那你等我一會兒,我要買。”
張不問眉眼掛著無奈,陪他停在了攤前,神色淡淡地瞥向四周,甚至連謝厭七買的是什麽花燈都沒注意。
直到等了良久,那一個正經坐在攤前的小人花燈遞過來時,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盯著花燈看。
少年腦袋往旁一湊,笑意盈盈地探了出來,將它往前一送,“給你的,祈福用。”過了會兒,他又補充了一句,“不用錢。”
張不問斂眸,“不要。”
謝厭七癟嘴,“為何不要,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你看這人像不像你?”
“不像。”他嘴硬道。
其他那花燈很像,甚至連眉眼都像,他心中也不免驚歎於謝厭七的動手能力,只是他對這些東西,實在生不出任何喜愛。
“我不管,本少爺就覺得像!給你了,你就拿著。”他說完,不由分說地塞進他的懷裡,自己提著一個闊步往前走。
張不問無奈垂眸,將那花燈又仔細看了看。
近看之後。
唔,更像了。
謝厭七將他帶到了河邊,那裡有人在放花燈,上方寫著自己所求之事,也有沒寫的,是為心中默念所求。
一旁,少年拉著他蹲下,“一起放。”
張不問動了動唇,沒動,“有些無趣。”
謝厭七不管這麽多,大力將他拉下來,“你懂什麽?放花燈是無趣,可最重要的是過程,你可有什麽所求?”
河面波光粼粼,上面漂著五顏六色的花燈。
謝厭七看到他沉默了一瞬才回答,“沒有。”
他短暫愕然,卻又看透一切。
“一個人既無所求,那生在這世間未免太無趣了些,我不知你往日如何,但如今,你要不想個所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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