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張不問,謝柘死後的幾千上萬個日日夜夜裡,你是否輾轉反側難眠。”他像是早就看穿了男人的偽裝,仍舊循循善誘道,“你要把我當成他的替身嗎,我甘願當他的替身。”
丙州境內,夕陽西下,日頭緩慢垂落,隻余下些許耀眼的光輝,謝厭七眸光灼灼,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人,他對他的心思,毫不掩飾。
雖做不到人盡皆知,但只要他知道便好。
張不問沒有回答,他只是眸光繾綣地望著他,被握住的指尖緩慢掙脫,依舊撫摸著他的臉頰,謝厭七微微低頭,有些貪戀地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謝厭七以為張不問不會回答時,他卻緩緩抬眸,盯著他輕聲道,“他沒有替身,也不會有替身,你就是你。”
謝厭七呼吸一滯,即便已經做好了準備,心裡卻還是有些針尖刺痛般的疼痛,他故作輕松地笑笑,“沒事,但他已經隕落,我希望你能早日走出來,我不想看到你每天憂愁的模樣,我想看你每天都開心。”
張不問垂眸應了一聲,收回了手,收斂了情緒,回道,“你也是。”
謝厭七苦澀道:“張不問,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男人動作一頓,沒有回答,隻依舊整理著自己腕口略微雜亂的衣裳,本以為少年會就此打住,卻不曾想他聲音逐漸蔓延,甚至幾乎要衝破他心底築起的那份高牆。
“張不問,我知道你是一個擰巴的人,也是一個不擅將埋在心底的愛意暴露出來的人,我也知道,直接將這份心思說出來,會嚇到你,又或許會讓你覺得,我不過是沒沒長大,對你的救命之恩的曲解情感。所以我想借這世間萬物,讓它們告訴你,我喜歡你。
你當初說,我可能是感激你,才會喜歡,可我現在很確定,我對你的喜歡,並不是對恩人的感激,也不是對朋友的依賴,更不是對親者的渴求。
我對你,是喜歡,想與你每天在一起,無時無刻都想見到你,你受傷我會緊張,你離開我會害怕,你懷念謝柘我會苦澀那般的喜歡。”
少年一字一句地說著,眼眶卻已經紅了,明明已經知曉了結果,他卻仍舊倔強地盯著眼前人,喃喃道。
“丙州的人曾說,來丙州不見火樹銀光,便枉來一遭,我便提前打聽好了,今日的火樹銀光,正是當下……”
話落,幽暗的天空中赫然冒出幾乎照亮整片天空般的星星點點,那是從遠處傳來的,似有修士在那兒,用血肉身軀,為丙州百姓,幻化出這滿城的火樹銀光,銀河點綴。
乾枯的樹枝立在原地,半空中的星光懸掛在側,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是枯木逢春般的生機,又似萬物生長般的洶湧。
張不問抬頭,看向了半空,眸中晦朔不明。
百姓的歡呼聲傳入耳中,少年眸含淚光,看著那千萬修士為之幻化出的火樹銀光,眼底的光芒耀眼非凡,卻不見身邊人有任何動靜。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讓萬人喜悅的星光,天塹銀河中,似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他忽然低聲喚道:“謝厭七。”
少年驀然回頭。
“我帶你復仇,讓你手刃仇人,更助你上那十二京宮闕寰宇,我只求你幫我一件事。”
謝厭七:“什麽事?”
張不問道:“我有一摯愛,曾死於非命,千年來我尋遍碧落黃泉,人間州城,卻找不到有關他的任何音訊。你若是上了十二京,替我去往生石前看看,他轉世輪回到了何處?”
謝厭七知道他指的是誰。
“好,我答應你。”
“還有。”張不問垂眸,又道:“別喜歡我。”
少年的喜歡洶湧澎湃,幾乎讓他千年未曾有過松動的心有細微的波動,可他始終知道,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忘不掉謝柘,也愛不了其他人。
“張不問。”少年壓下心底的酸澀,輕笑一聲,“你總是這樣。”
將一切痛楚埋藏心底,不肯與他傾心,即便已經做好了準備的他,卻還是忍不住在火樹銀花的倒映中閃爍淚光。
兩人都未曾先說出話,只是不約而同地看著滿空的星河璀璨,暗自平息著心中呼之欲出的無盡情愫。
半晌後,張不問的身側,突然伸來一隻手。
手指白皙,骨節分明,卻執著一個極小的東西,那東西是人形,是背面。
他將它接到手中。
未曾問出口是什麽,便看到了東西翻面之後那與他一模一樣的臉。
男人抬眸看他。
謝厭七聳肩道:“這是我在傀影堂做的,你送了我銅錢,我送你一個東西也不過分。”話落,他眼神躲閃,聲音也低了些,“若是……若是不想要的話……”
“很好看,謝謝。”
張不問將那小傀影握在手心,注入靈力,又似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很久。
謝厭七落寞的眸子再度浮現出一些光亮,他負手跟在他一側慢吞吞走著,腳步卻不似之前那般沉重,甚至還有些歡愉跳脫。
“你喜歡就好。”
少年眼含笑意,小心地打量著他,總覺得他這些小動作在之前從未見到過。
或是只有遇到他喜歡的,他才會露出早就被遺忘的真實情感。
丙州的火樹銀花一出,的確映照出了那句不夜天,頭頂的夜色掛著滿天繁星,讓人禁不住心懷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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