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走一步,身側之人卻腳步紊亂,顯些失了方寸,謝厭七立刻將他扶住,“張不問,你怎麽了?”
男人聞言抬眸,與他對視。
那雙眼睛在他的注視下變得逐漸發紅,他道:“它叫阿年,是我當初和謝柘親手救下的白骨獸。”
謝厭七呼吸一滯,靜靜地聽他說著往事。
“白骨獸以食動物骨髓而生,當時救它時,它不過剛生出三天,母白骨獸在仙神大戰時受了重傷,清掃戰場時,它臨終托孤,我與謝柘便決定養它。”
“它被我們帶去了十二京,可後來,謝柘被逐出十二京,它被一同帶走,那時仙神決定圍剿謝柘,我傳音於它,卻被他們得知,為了護它的安全,我們將它送到了一處千年槐樹洞中,當時它懷中抱著自己母親的遺骨,原本我與謝柘想著,等風聲過了,便將它帶回來,誰料大戰開始,便將十四州與世隔絕,更別說這辛州的上古內戰場。”
“後來……”他眸光微閃,“謝柘沒了,我便也忘了這件事。”
他又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遺骨,唇瓣都在顫動,接近麻木的呢喃:“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當初沒有救下謝柘,也沒有護下阿年,卻這般渾渾噩噩過了千年,真是可笑。”
謝厭七眼底滿是心疼,他溫聲喚他,輕柔安撫:“張不問,這並不是你的錯。”
“你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他們了,謝柘,阿年,他們不會怪你的。”
他抬手,撫上了張不問緊皺的眉頭。
“他們既已離去,那往後,便有我陪你。我會護你,會與你一起,找尋失去的記憶。”
張不問有些茫然抬頭,他凝著謝厭七,眸光逐漸渙散,似在透過他,回想起什麽東西。
四周歸於寂靜,謝厭七緊抿著唇,一聲不吭,不敢打擾到他。
這樣的張不問,像極了在戊州泉水中時,他親口對自己說那句話時的狀態。
他不想活了。
那種密密麻麻針尖似的無力感,讓他沒來由的心慌,甚至握著他雙臂的手,都無意識地收緊,他不想放開手,也不敢放開手。
他若是受傷,他會傾盡一切去救他。
可他若是想自行了斷,他卻怎麽也救不了他。
“謝厭七。”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人眸光已然收回,像是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如他一般,輕柔地喚著他。
少年回答:“我在。”
“出了辛州,我們便去十四州,好嗎?”
他語氣軟了下來,像是向他哀求,這與之前的張不問並不同,謝厭七張了張嘴,眼底的慌亂顯而易見,他喉嚨莫名有些乾澀,一時間不知點頭還是搖頭。
“你不陪我回金城看看了嗎?”
面對他的問題,張不問只是眸光躲閃,他垂下頭,“對不起。”
謝厭七立刻回答:“沒事……沒事……那我們不回金城了,出了辛州,便去十四州。”
“可我的修為……不知能不能殺了公孫槿。”
公孫槿只是他暫時知曉的唯一仇敵,他不確定,十四州內,還有沒有其他人,也不知公孫槿為何要害他謝家滿門。
“能。”
眼前人堅定的語氣讓謝厭七一愣,卻又見他繼續道:“公孫槿如今不過半步神遊天境,你與他相搏,不相上下。”
話落,他將遺骨拿出,“有了它,你的修為能直上扶搖天境。”
“但不是現在。”他頓了頓,拉住了他的手,看向了身後的接近虛無的內戰場,爭鬥之處,寸草不生,即便已經過了千年,卻仍舊草木凋零,活物微乎及微。
“遺骨能解開背簍者相傳千年的詛咒,也能釋放辛州被壓抑在地底多年的靈力。”
他拉著謝厭七轉身,快步往出口走去,一步也未曾停歇,將所有的東西拋之腦後。
看著眼前人,謝厭七恍然覺得,在內戰場內,張不問似想通了什麽東西,可這東西於他而言並不利,反而在加速他的凋零。
可他卻不敢問出口。
因為他根本不確定。
他害怕失去,也不想失去。
手指用力,他將眼前人握的很緊,即便他修為不高,他也要拚盡全力,不會讓人傷到他。
可張不問並不是食言之人。
他想通了什麽。
為什麽不與他再去金城?
出了結界,辛州內,丹爐宮殿廢墟外,已經站滿了怒氣衝衝的煉丹者與背簍者,他們怒目圓睜,死死盯著出來的兩人。
“你們做了什麽!”
“長孫師兄去哪兒了?”
“丹爐破裂,我們還如何煉丹?百姓如何存活?”
一旁的背簍者亦群起而攻,“對啊,我們拿什麽賺錢?你還我們丹爐!”
此話一出,像微末的星火,瞬間點燃了在內戰場壓抑了許久情緒的張不問。
他輕歎了一聲,闔上了雙眸。
唇微張,隻緩緩吐出兩個字“聒噪”之後,原本熙熙攘攘的煉丹者修士與百姓突然沒了聲音,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瞪大雙眼看著張不問與謝厭七。
張不問拿出手中遺骨,眼底都是悲涼。
“此物為白骨獸千年遺骨,能解除辛州被壓在地底多年的蓬勃靈力,亦可解除背簍者身後的背簍,往後,剛出生的嬰孩,也不用忍受剝皮刻骨的疼痛,去將背簍編織在背,普通人在靈力滋養下生長十年以上,也可凝神聚氣,進行修煉,辛州本為十四州中靈力最為充沛之地,只是因為被白骨陰靈壓製多年,才未曾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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