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醫躬身下去，伺候的宮人也都魚貫而出。

　　寂靜的大殿裡，只剩下他們二人。夜司宸默默注視著洛清堯，掌心貼到他的臉頰，輕輕摩挲；“堯堯，馬上就過去了，過去了，一切就能重新開始。”

　　他也躺了下來，側身對著洛清堯，手臂搭在他腰腹間，洛清堯雖然睡著了，但是眉頭緊皺，顯然睡得並不舒服。夜司宸伸手撫平他的眉頭，但是過了一會兒，洛清堯便又皺了起來。

　　夜司宸歎氣，把他抱進懷裡，昏睡中，洛清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樣一直折騰到天亮，洛清堯醒了。

　　抵抗藥癮用盡了洛清堯全部的力氣，縱然休息了一整夜，他現在看上去依然憔悴，烏黑的眼珠迷茫空洞地看著帳頂。

　　“堯堯。”

　　夜司宸輕輕喚他，洛清堯眼珠輕輕轉了轉，視線向夜司宸看去。

　　“餓了嗎，我叫人傳膳。”

　　洛清堯坐了起來，無法披散到肩頭，他看著夜司宸，聲音沙啞：“陛下怎麽來了？”

　　夜司宸：“我來看你。”

　　洛清堯笑了，笑得很苦，苦到讓人忍不住抱住他，他輕輕道：“我現在慣會搖尾乞憐毫無底線，陛下還想看現在這樣子的我嗎？”

　　夜司宸一怔，他從洛清堯的話裡，聽出來了別的意思。

　　洛清堯是在乎他的想法的。

　　一想到這裡，夜司宸心情明快起來，他靠近了一點：“我是擔心你。前幾日說得話，是不是傷了你的心？”

　　洛清堯垂眸不語，但在夜司宸看來，這就是默認。

　　“堯堯，我說那些話，只是想激起你對抗墜夢的決心，你明白嗎？”夜司宸輕輕撫上他的肩頭，決定很有必要多解釋一點，“我也擔心自己看到你會忍不住給你藥，所以這幾天都沒有來看你，你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嗎？”

　　過了許久，洛清堯輕輕點了點頭。

　　夜司宸笑著攬過他的肩頭：“你能明白就好，朕對不起你，以後會好好補償你的。”

　　洛清堯又輕輕點了點頭，在夜司宸看不到的地方，洛清堯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笑。

　　被墜夢折磨的幾日，洛清堯鮮少有清醒的時間，但是一旦清醒，他腦子裡就不斷回蕩夜司宸說過的話。

　　“看看你現在搖尾乞憐的樣子，想報仇也報不了。”

　　“如果你想報仇，就快點好起來，做我真正的對手。”

　　“健康的身體，清醒的頭腦是成大事一切的根本。沒有這兩樣，其他都是空談。”

　　他曾經天真地認為，只要一味的隱忍，就能換來自己和家人的平安。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夜司宸的柔情下，洛清堯一度產生了“這個人對我也不錯，他好像真的喜歡上我了”的想法，但是事實證明，一味的隱忍順從，對夜司宸不切實際的幻想，將他推入了另一個深淵。

　　夜司宸可以隨手將他送給另外一個人，而沒有任何跟他商量的余地。

　　西域的日子，讓他的精神垮了，身體也垮了，他在暗無天日裡絕望裡，痛恨自己，也痛恨夜司宸。明明留下是他自己的選擇，但他依然解不開夜司宸將他轉手送人的痛苦。

　　他不能再過這種任夜司宸宰割的日子。

　　他不僅要有健康的身體和清醒的頭腦，他還要有權力，要有能夠和夜司宸抗衡的權力。

　　“堯堯，想什麽呢？”夜司宸忽然問。

　　“沒什麽，只是在想，能活著回來，真好。”洛清堯道。

　　夜司宸緊了緊手臂：“我會補償你。堯堯，當初……”

　　夜司宸停頓了一下，隨後又道：“算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就像你說的，能回來真好，以後朕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堯堯，我只希望你心裡不要怪我。”

　　“我怎麽會怪陛下呢，畢竟陛下可是為了黎明百姓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洛清堯語調沒什麽起伏，聽不出什麽情緒，“我不是什麽重要的人，陛下把我交出去換天下的安危，也是應當的……”

　　“不，”夜司宸打斷了他，親了親他的發頂，“你是很重要的人，是我，是我失……”

　　後面的字眼很輕很輕，洛清堯沒有聽清楚，但是他也不在乎，他說這句話的目的也不是想聽夜司宸解釋，只是想看看，夜司宸對他的“珍視”，讓他能彌補到什麽程度。

　　不過夜司宸沒有說怎麽彌補他，洛清堯便識趣地沒有問，日子還長著呢，不著急，讓他慢慢來。

　　“既然陛下說我是重要的人，那我就鬥膽覺得自己是個重要的人。”洛清堯道，“現在重要的人想向陛下討個恩賞，不知道陛下答不答應？”

　　“什麽，你說。”夜司宸問。

　　“我想見見我的雙親和小妹。”

　　一個不大不小的試探，看看夜司宸有什麽反應。

　　“嗯，倒是真疏忽了，應該讓你的家人多多進宮陪你，對你戒掉墜夢也有好處。”夜司宸道，“那明日便宣他們入宮如何？”

　　“今日吧。”洛清堯得寸進尺。

　　“今日？”

　　“對，現在就宣，我沐浴更衣後，就想見到他們。”

　　夜司宸捏著洛清堯的下巴，抬起他的頭，漆黑如深海的眸子一動不動看著他，過了良久，夜司宸道：“你怎麽突然這麽任性？”

　　“陛下不是說我是重要的人嗎，難道陛下心裡重要的人不能任性一點嗎？”洛清堯輕輕笑了一下，微微勾起的唇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若是如此，那我也不見得多重要。”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