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雷忍不住又看了兩眼。容貌、眉眼、白淨的膚色和纖長的睫毛,哪一樣都讓人很難跟三十往上的年齡聯系起來。
“有人說過你長得就像個大學生麽?”伊雷問。
“很多。”雪萊調整了一下坐姿,“家人、同學、客戶。有一年跟一個客戶吃飯,對方還以為我是公司的實習生,叫我去倒咖啡,後來……”
他的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像是忽然覺得沒意思似的抿起唇,“算了,都不重要。”
伊雷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
沒過多久,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以下,隨著夜幕緩緩降臨,公路周遭也變得可怖起來。
歪歪斜斜的路燈不再有照明的作用,只在車燈下投出可怖的陰影,像四面八方伸來的鬼手,一道道掠過車身。
伊雷在夜裡坐火車的時候曾經眺望過窗外,遠處沒有燈光,沒有煙火,除了依稀的星辰之外,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像虛無的異界。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漆黑,足以吞噬任何人類前進的勇氣。
好在沒過多久,他們就到達了第一個落腳點。
先是有依稀的光點出現在道路的盡頭,然後燈光越來越近,直到將車身包圍。
伊雷降低車速,緩緩駛入城鎮范圍,很快有店鋪出現在道路兩邊,人類活動的聲響和食物的芳香迅速地驅散了黑暗帶來的不安。
伊雷朝旁邊看了一眼,發現雪萊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這個人似乎睡著了也不肯放松精神,眉頭蹙得很緊,上半身以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嘴唇也緊抿著,好像隨時隨地都準備冷著臉嚴辭反駁別人。
伊雷想到在酒吧遇見他的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緊蹙著眉頭趴在床上,用手臂擋住眼睛,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好像在承受什麽苦刑。
而且從那天到現在,伊雷好像從始至終都沒看到過這個Omega笑。
這應該是五年來他的第一次長途旅行,但他卻沒有絲毫旅行的興奮或快樂。
他為什麽不惜花這麽大功夫也要去因布山?他想去那裡做什麽?
不過這些問題也只是在伊雷腦子裡轉了一圈就飄了出去,畢竟他和這個上城區的Omega除了雇傭關系以外,並沒有多余的情分。
再往前走,街上的人漸漸變多了。一輛紅色的跑車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視線,伊雷就這麽在路人驚歎和詫異的目光中把車停下,然後搖下雪萊那邊的車窗。
冷風裹著食物的香味襲進車內,雪萊下意識皺緊眉頭,打了個寒顫清醒過來。
他一睜開眼睛,就對上窗外路人投來的好奇視線,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厭惡,伸手按下按鈕升起車窗。
“幾點了?”他問,還帶著剛清醒的鼻音。
“八點零三分了,老板。”伊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今天不能繼續走了,得在這吃點東西,住一晚上。你不餓嗎?”
雪萊從喉嚨裡“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回他的話,還是單純清了清嗓子。
“這附近飯店不少,你先下去看看,我去把車停好。”伊雷說。
雪萊蹙起眉頭,沒明白伊雷的話,“停在這裡不叫停好?”
伊雷轉頭,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雪萊,“把車放在這,一個轉頭的功夫就能被人砸了,你信不信?”
雪萊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伊雷不等他對此發表什麽看法,打開車門。
才兩三分鍾的功夫,車外已經圍了一圈好奇的路人,從車頭到車尾,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來來回回打量著這輛跑車。
伊雷砸了一下方向盤中間的喇叭,跑車發出一聲悠長刺耳的鳴笛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沒他媽見過汽車?”伊雷喊道,“滾!”
這一嗓子嚇得看熱鬧的人立刻散開了,伊雷一直盯著他們走遠,才重新坐回駕駛位上。
雪萊也被他嚇了一跳,幾乎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一雙好看的藍眼睛瞪大了看著他,剩的那點模糊的睡意瞬間被嚇清醒了。
“這輛車我買了六年了。”雪萊瞪著他說,“第一次知道它還能發出這麽大的聲音。”
“那不挺好,幫你開發新功能了。”伊雷懶洋洋地說,一邊俯身替雪萊把副駕側的車門打開,“下車,在這等我,別亂跑。”
雪萊顯然對伊雷的語氣十分不滿,冷著臉皺起眉頭,“我是成年人,知道該怎麽在城裡吃飯。”
“是是。”伊雷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少爺,請下車。”
“……”雪萊拉開車門走下車,關門的時候發出砰一聲響。
真是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東西。
伊雷嘖了一下,踩下油門,把車拐出這條全是餐館的小路。
停車的地方不是很好找,等伊雷鎖好車,重新回來的時候,那個金發碧眼的人影早已不見了。
“我怎麽說的來著。”伊雷皺起眉自言自語,大步流星地來到一家麵包店的櫃台前,衝店老板比劃了一下,“我在找一個金色長發的Omega,他大概這麽高,長得很好看……”
伊雷的話還沒說完,店老板就用手勢打斷了他,指了指街道斜對面的一家餐館。
那家餐館看上去挺高級的,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裡面坐的都是衣著精致的男男女女,應該是這條街上消費最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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