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路破爛不堪,到處堆滿了建築殘骸和腐臭的垃圾,幾條不知道長了什麽病的瘦狗在滿是蒼蠅的垃圾堆裡翻找食物,前方既沒有城門也沒有建築,僅僅是在道路的盡頭用不知哪裡撿來的塑料布搭了個搖搖欲墜的頂,檢查員就站在那下面,挨個檢查進城的人的脖頸。
伊雷在距離檢查站還有很遠的時候就停了車,“車進不去,你先下來,我去找地方停。”
“這哪有地方能停?”雪萊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這地方根本就是個巨型垃圾場!”
伊雷沒說話,指了指右後方。雪萊順著他指的方向回過頭,看見不遠處有條橫幅在狂風裡飄搖,勉強能認出上面寫了“驛站”這個詞。
再仔細一看,橫幅的下方是個簡陋的棚屋,幾匹馬被拴在馬廄,沒精打采地吃著乾草。
“可能髒了點,但至少能保證財產安全。”伊雷指了指檢查站,“過了那道站,就什麽都保證不了了。”
“……”
雪萊討厭伊雷用這種語氣和表情跟他說話,但同時他也知道,這種時候的伊雷往往是對的。
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伊雷把方向盤往左打了兩圈,掉頭朝那個破破爛爛的驛站駛去。
太陽被濃密的雲層遮擋得嚴嚴實實,北風刮過來,吹得地上的垃圾和落葉一起翻滾。雪萊不禁打了個寒顫,望向道路盡頭的檢查站。
進城的隊伍排得很長,一眼望過去都看不到邊。排隊的人大都衣著破爛肮髒,有拖著麻袋的老人、有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有用劣質脂粉打扮得豔麗誇張的年輕女子,也有帶著五六個小孩的母親。
雪萊光是站在這裡就顯得格格不入,在等伊雷回來的這段時間裡,隊伍裡幾乎每個人在經過的時候都要抬起眼上下打量他一番。
伊雷停好車回來,大老遠就看見他老板站得離隊伍遠遠的,把外套脫下來蓋在頭頂上。版型考究的外套在頭頂上支棱起兩塊墊肩,連著袖子從身後看去就像長出了一對耳朵。
“幹什麽呢,躲在這裡扮兔子?”伊雷走過去,從背後捏了捏那對“耳朵”。
雪萊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乾咳了一聲,臉上滿是不自在的表情。
“我們要從這排隊進城嗎?”他問。
“不然呢,你還想飛進去?”伊雷點了根煙叼在嘴裡,“雷斯奧就這一個入城口,大總統來了都得排著。”
雪萊皺起眉頭,看著各色人等構成的隊伍陷入猶豫。沒等他說什麽,伊雷已經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壓塌了一隻“耳朵”。
“走吧。有我在,沒人敢碰你。”
入城的隊伍是緩慢而死寂的,像一條灰色的巨蟒,在蒼茫的大地上爬行。
伊雷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走在雪萊後面,高大的身形將好奇的目光擋得嚴嚴實實。所幸這些人對別人的好奇心似乎也很有限,在漫長的等待時間裡,幾乎沒有人說話,所有人只是拖著腳步往前走,眼睛裡沒有任何稱得上生機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雪萊壓低聲音,用只有伊雷能聽見的音量問,“雷斯奧跟朗賽一樣,都屬於下城區吧?”
“嗯。”伊雷說。
“我去朗賽的時候,入城口可沒有排這麽長的隊伍。”雪萊皺了皺眉。
伊雷往地上彈了下煙灰,同時吐出一口煙霧,“不同的城區之間,有些規定不太一樣。”
“什麽?”
“比如說,在朗賽,每人每個月限購一斤牛肉、五斤大米和六斤面。但是在雷斯奧,每個月限購一斤牛肉、六斤大米和六斤面。”伊雷說。
雪萊皺著眉頭,還是沒聽懂伊雷的意思。
“這樣就造成了兩個城區的物價有細微的不同。”伊雷說,“雷斯奧的大米會比朗賽便宜大概半毛錢左右。”
雪萊驚訝地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伊雷說,“對很多人來說,這個理由已經夠充分了。”
隊伍排了大約一個小時,他們終於來到了檢查站入口。
檢查員就像個沒有感情的蓋章機器,機械地詢問每個人進城的原因、查看他們手上的文件,直到伊雷和雪萊站在他面前時,才睜大眼睛,格外仔細地上下打量。
確認了雪萊是有標記的Omega以後,檢查員小心地看了伊雷一眼,“那個……雖說Alpha不需要文件也可以自由進出,不過好奇一下,你們來雷斯奧幹什麽?”
聽得出他的語氣是發自內心的疑惑,估計是實在想不出穿著打扮這麽得體的兩個人跑到這種下城區來幹什麽。
伊雷看了雪萊一眼,不知道是不願意讓人行注目禮還是單純忘了,那件外套還搭在他的頭頂,一左一右地翹著兩個耳朵。
“兔子表演。”伊雷一本正經地說道。
雪萊一下子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咳嗽了半天。
檢查員也愣住了,“什麽?”
“變戲法的那種表演,沒見過嗎?”伊雷伸手比劃了一下,“兔子啊,貓啊,狐狸啊,再跳個舞唱個歌什麽的,逗個樂子。”
檢查員瞪著眼睛看了他半天,忽然恍然大悟,“哦——你們就是那種街頭表演的組合是吧?”
“對。”伊雷點頭肯定,“那個詞怎麽說的來著?我們是那個……對,巡回演出,下一站就是雷斯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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