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了誰的面子才小心藏書的啊!
逗這小雀兒實在很有意思,蕭弄嘴角勾著笑意,欣賞了一番生氣的小美人,再抬臉時,眨眼之間,臉上的笑意已經收斂得滴水不漏,面無表情地望向闖書房的蕭聞瀾。
蕭聞瀾對他哥這副臉色實在是太熟悉了,狠狠抖了一抖,方才闖書房的氣勢徹底消失,活像隻被按著脖子的小狗,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萎靡下來,嗓音也弱了下來:“哥……”
鍾宴笙有點感動。
蕭二少雖然很不靠譜,但也太有義氣了,如此畏懼他的堂兄,竟然還敢來定王府闖書房救他!
蕭弄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涼颼颼的弧度:“膽子大了啊,敢闖我的書房。”
鍾宴笙瞅著蕭二少就要原地化成鵪鶉了,比他還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伸出手指,悄悄扯了扯蕭弄的袖子。
察覺到他偷偷摸摸的小動作,蕭弄頓了頓,垂眸看向那幾根鬼鬼祟祟勾著他的細白手指,感覺心尖像是被小雀兒柔軟的羽毛尖尖撓了撓。
真鬧人。
蕭弄心想著,臉色就緩了三分,側臥在榻上,手掌托著腦袋,長長的眼尾撩起,掃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堂弟:“坐。”
蕭聞瀾還以為自己要挨罵了,指不定還得挨一頓抽,聽到蕭弄讓他坐,一時還難以反應,受寵若驚。
活了這麽些年,他還沒得過他哥這麽客氣的一聲“坐”呢,老實拉了張椅子坐下。
同時偷偷看了眼坐在小凳子上的鍾宴笙。
前些日子他被蕭弄敲打過,所以昨日就沒有去赴景王的私宴,沒想到下午就聽到傳聞,鍾小公子被他哥當眾擄走,據說還帶回府裡加私刑了。
蕭聞瀾潛意識裡覺得他哥應該不會這麽做,但以他哥的鐵血手腕,就算不會用刑,千般手段之下,鍾小公子恐怕也嚇得不輕,憔悴不已。
他輾轉反側,糾結了一晚上,還是鼓足勇氣衝來了。
……只是跟他預想的不太一樣,預想之中,在王府裡定然過得十分淒慘、蒼白可憐、滿身襤褸的鍾小公子不僅手腳全乎,面色紅潤,還穿著最好的蜀錦,容色煥發,一副被伺候得極為精細的模樣。
他哥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把鍾小公子生吞活剝了的閻羅樣。
看上去倒更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
蕭聞瀾縮了縮脖子,心裡頓時罵了一聲。
京城那些傳言果然信不得真!到底都是誰在傳鍾小公子在定王府裡備受折磨啊!這看上去像是被折磨的樣子嗎!
書房裡氣氛一陣沉默,踏雪無聊地打了個呵欠,悄無聲息挪了挪位置,離鍾宴笙近了些。
蕭弄的語氣很平淡:“方才在書房外喊的什麽?沒聽清,再說一遍。”
蕭聞瀾頭皮一麻,吐出來的話頓時彎彎繞繞得能繞京城三圈:“那個……堂兄,您讓鍾小公子在您這兒待這麽久,也不太方便是吧,正巧我今日要去趟淮安侯府,就帶上他一起,也不勞煩您……”
剩下的話在他哥愈發冰冷的眼神裡吐不出來了。
蕭二少真是個好人。
鍾宴笙側身幫蕭聞瀾擋了擋蕭弄的盯視,朝蕭聞瀾露出笑:“多謝啦,蕭二少,其實定王殿下只是帶我回定王府做客幾日的。”
蕭聞瀾心裡嘀咕,他怎麽不知道他哥這麽熱情好客呢。
但沒聽到蕭弄反駁,蕭聞瀾狐疑了一陣,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感歎道:“鍾小公子,你都不知道外頭傳成什麽樣了,都說你被我堂兄關在府裡折磨呢。”
定王殿下在外面的名聲真是……不好聽啊。
鍾宴笙怪不好意思的,昨晚他還佔了蕭弄的房間呢。
只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給蕭聞瀾講蕭弄的待客之道……雖然他覺得睡覺很重要,所以麻煩府裡的親衛把床上床下都換了一通,但講出來感覺怪怪的。
好在蕭聞瀾也不需要鍾宴笙回應,自己一個人就能叭叭個不停:“我還聽說再過幾日,淮安侯府就要向京中各個世家介紹那個什麽鍾思渡,請柬已經發往各處了,你在我哥這兒,你家裡居然還能安心做這些事!”
鍾宴笙看他義憤填膺的樣子,又是感動又是無奈,搬著小凳子湊過去,認真解釋:“蕭二少,我不適合一直待在侯府,你應該能明白吧。”
蕭聞瀾對上他清透明淨的一雙眼,叭叭的嘴一頓,撓了撓頭。
他是不太成器,但從小到大都待在京城,見慣了各個世家的陰私,自然能明白鍾宴笙作為假世子,待在侯府會有多尷尬。
換作別的世家,在事發之後,恐怕已經將家中報錯的孩子送回鄉下了。
“況且定王殿下待我很好的。”鍾宴笙抿嘴笑了笑,“我家中也知道,所以沒有來找我,你不用擔心我。”
蕭弄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懶散地注視著鍾宴笙毛茸茸後腦杓,聽到這小雀兒說的話,心情好了一分。
既然知道他的好,也不乖一點,成天盡想著往外飛。
鍾宴笙說話帶著絲口音的綿軟,總是慢慢的,極為真誠的模樣。
蕭聞瀾想也不想就點頭:“好!”
眼見著這倆人一副要成為知己暢聊的樣子,蕭弄心下生出微妙的獨佔欲,想趕人了。
他起身欲把鍾宴笙捉回來,剛一坐起來,啪嗒一身,鍾宴笙努力塞他懷裡的話本子掉到了地上,露出封皮上幾個大字——《金風玉露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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