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思渡的笑容差點沒維持住,迅速將腦子裡的想法摁滅。
他明白今日來鬥花宴意味著什麽,不著痕跡地瞪了眼鍾宴笙,忍下那絲別扭,先抬步走了過去。
眾人的目光不由又聚集到了鍾思渡身上,看他取出帖子,交給外面的禮官,笑意清淺:“這是淮安侯府的帖子。”
偷偷豎著耳朵聽的大夥兒恍然大悟。
這就是那位被抱錯的倒霉世子。
那後面那個戴著帷帽不露面的,應當就是淮安侯府白養了十幾年的假世子了。
感受到周圍若有若無的目光和氣氛,雲成攥緊了拳頭。
自打這位鍾思渡少爺被接回來,侯府裡的氣氛就變了,不少人都被他迷惑,漸漸偏向了他,但雲成和幾個舊仆都不喜歡他。
什麽真的假的一點也不重要。
雲成見不得小少爺受委屈。
瞅到雲成的臉色,鍾宴笙悄悄拽了他一下,衝他搖搖頭。
來赴宴前,他就猜到了會被議論,會遭到怪異的目光甚至冷落。
但鍾宴笙很認真地覺得,這些人他又不熟,怎麽看他的,和他也沒關系。
相比之下,還是定王殿下的事更惹他發愁,他縮在家裡寸步不出,躲了十日,剛一出門,居然就撞上了。
佛祖不保佑,黃歷也不行。
請帖確認無誤,鍾宴笙跟在鍾思渡後面一起入了園。
原先等在外面看熱鬧的其他人也跟了過來,這位淮安侯府真世子的氣度品貌,與想象中畏畏縮縮的鄉野俗夫完全不同,大多人收起了譏嘲冷眼的態度,各懷心思地打招呼,有意無意忽略了鍾宴笙:“鍾少爺,久聞大名。”
“鍾少爺在院試中當真是大放異彩,文采斐然,文章都傳到了京城來了!在下有幸拜讀,佩服,佩服。”
鍾思渡對眾人的試探反應早有預料,含著淡淡笑意,應對那些拋來的問題,態度謙遜溫和,回得滴水不漏。
雖然其他人叫鍾思渡“鍾少爺”,但言語之中,顯然已經將鍾思渡當做了淮安侯府的世子。
反倒是鍾宴笙這個小世子被冷落在旁。
見鍾宴笙逐漸被排擠到邊緣,沒人注意,雲成著急了,壓低聲音:“少爺!”
出發之前,他候在馬車外,聽到侯夫人小聲提醒鍾思渡,說鍾宴笙從前身體不好,很少出門,害怕人多的地方。
還說此次赴宴,必有多嘴之人說閑話,是他們私心叫鍾宴笙出席,要他好好照應鍾宴笙。
鍾思渡嘴上答應得好好的,結果一到景華園,就完全將他們小少爺拋到腦後了。
小少爺明明著了涼,身子不舒服,也不準他報給侯爺和夫人,非要堅持著來,為的是誰呀!
鍾宴笙體力不濟,走了會兒,已經有些累了,見雲成激動,趕緊豎起指頭,比在唇畔:“噓,噓!別嚷別嚷,要被人注意了。”
平時他出門,身上總是會環繞許多視線,經常緊張得手心發汗,眼下沒人看他,他倒還松口氣,並沒有生出被排擠的落寞感。
雲成:“……”
差點忘了,小少爺是隻不喜歡熱鬧的小蘑菇,平日裡除了作畫,剩下的愛好就是躺在花陰裡看點閑書。
這鬥花宴若非侯府和夫人的請求,少爺恐怕是不樂意來的。
這麽一想,雖然心裡還是有些不平,不過雲成還是勉強把那口氣咽了回去。
鍾思渡長在鄉野,文才卻那般佳絕,考上院士第一時還不滿十八,今歲便要參加秋闈。
世家子弟裡,能這麽有出息的也是鳳毛麟角,多半都是蒙祖蔭才能混上一官半職的。
京中許多出名的文士看過鍾思渡院試的文章,讚不絕口,放言鍾思渡秋闈必然一鳴驚人,明年春闈揭榜,也必能提名。
不管鍾思渡秋闈的表現會如何,已經有不少人有了結交他的意思了。
等在外面的權貴子弟們,不全是來看熱鬧的,其中不少人的父母就囑托了他們,要與鍾思渡認識一番——這位真世子剛回京城,誰都不熟,正是最適合結交的時候。
至於那個假世子,就不用提了。
誰能忍受一個鳩佔鵲巢之輩?這二人關系必定不好,與鍾思渡交好,就等於與鍾宴笙交惡。
和一個假的交惡,也沒影響。
大夥兒人擠人的,鍾宴笙自從那晚過後,格外不喜歡被人觸碰,主動往旁邊挪了挪,見鍾思渡面對這麽多人,還從容自如,迅速融入了周圍的氛圍之中,得到其他人的賞識,感到欣慰又開心。
今日也算是沒白來。
因為在路上碰到定王府的車駕,耽擱了一會兒,鍾宴笙倆人到得不算早。
倆人到之前,德王妃就露過面了,景華園內今日還有不少女眷,王妃去會見女眷們了,也不用他們特地去拜見。
前方的下仆彎著腰引路,眾人說說笑笑的,跟進了景華園。
從入口進去,兩道旁是極闊遠的荷花池,深深淺淺無窮碧葉之間,已有荷花初綻,清香撲鼻。
再往裡走,入目嫣紅姹紫,萬花爭放,花匠精心培養的奇花異草開得爭奇鬥豔,花香撲鼻,看著便迷人眼睛,一時難辨東西。
眾人不由讚道:“今年景華園的花色好似更繁多了。”
景華園是京城最大的花園,這裡面的花沒有俗品,都是各地挑來的珍種,富貴華麗、清新淡雅兼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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