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消耗了太多體力,身體某些地方還疼得厲害,鍾宴笙走得腦子裡嗡嗡的,腳步一直在打飄,幾近暈厥前,終於摸索回了昨天那條街,在一條巷子裡發現了熟悉的馬車。
雲成眼下一片青黑,愁苦地蹲在馬車邊,顯然一夜未眠,聽到聲音抬起頭,登時一躍而起,大喜過望:“少爺!你總算回來了!我昨晚到處找了您一晚上,方才都想回去通知老爺夫人了……您、您去哪兒了?”
昨天去雲中舫時,鍾宴笙特地叮囑雲成,若是有問題,他就跳船避一下,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先等等他,別立刻就去侯府通報。
雲成在聽鍾宴笙的話和不聽話之間搖擺了半晚上,擔驚受怕到現在,想問的問題一籮筐,但鍾宴笙實在是沒力氣說話解釋了,他覺得自己隨時會暈過去,要死不活地搖頭,嗓音啞得不行:“先別問了。”
他看上去筋疲力盡,衣服還濕漉漉地裹在身上,頭髮也凌亂地披散著,看不清楚面容和神色。
雲成哪兒還敢多問,趕忙點頭:“少爺,我扶您上馬車。”
鍾宴笙咬了下唇,做出了判斷:“雲成,這輛馬車不能要了,就丟在這兒。”
這段時日,雲成都是蒙著面,趕著這輛馬車送他去長柳別院的,定王的人肯定認識,要靠著馬車找到他們輕而易舉。
看之前蕭弄的態度,似乎不知道他是淮安侯府世子,否則就不會是那種奇怪的態度了……幸好他也沒有說過太多家裡的情況,不會禍及侯府。
鍾宴笙突然要棄馬車,雲成“啊”了聲,租賃行那邊還押著二十兩銀子呢。
但他一向聽鍾宴笙的話,見他說得堅決,沒問為什麽,果斷丟下那輛馬車,伸手想扶鍾宴笙一起走。
一整晚過度的肢體接觸,腰上,腿根,甚至腳踝上,仿佛還有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握著他。
鍾宴笙的睫毛劇烈地顫了顫,避開雲成扶過來的手,在雲成詫異的眼神裡,心虛地把手往袖子裡又藏了藏,擋住手腕上的紅痕:“不用,我自己能行……我們走小道,快些回府。”
鍾宴笙魂不守舍,雲成也跟著莫名心慌慌的,急匆匆離開時,全然忘了馬車上還有東西。
在鍾宴笙搖搖晃晃、一步三喘著奔回侯府的時候,蕭弄隻披著件寬大的外袍,站在畫舫的船頭,聽著下面人的匯報,方睡醒的懶倦眉宇間逐漸聚攏了不耐:“幾個廢物的動態,匯報這麽久。”
展戎很清楚蕭弄為什麽不耐,王爺都朝著艙房那邊看了好幾眼了:“……屬下知錯。”
明明是您怕吵醒屋裡頭那位,非要離得遠遠的聽匯報。
蕭弄沒有說話,拇指摩挲了下頸側深深的咬痕,漫不經心思索。
昨晚是折騰得過了點,畫舫上沒有熱水,沒給迢迢清理洗浴。
不會生病吧?
但是鍾宴笙睡得太不安穩,碰一下就要委屈地哼哼,要是畫舫靠岸,把他抱起來,恐怕又要醒了。
昨晚把人家弄到那麽晚,蕭弄還是有那麽一星半點的愧疚的。
思畢,蕭弄也懶得繼續聽朝中那幾個廢物在折騰什麽了,猜都能猜出來,便打斷了下屬的話,開口吩咐道:“叫廚房煮魚羹粥,再熬點防傷寒的藥。”
昨晚他給鍾宴笙喂了樓清棠特製的防傷寒藥,樓清棠把那藥丸吹得天花亂墜的,但蕭弄還是不大放心。
他又回憶了下鍾宴笙細瘦單薄得過分的腰背,似乎除了後腰下面和大腿上有些肉外,其他地方都瘦得讓人揪心。
以後得好好養點肉,抱著舒服點。
蕭弄往艙房走了兩步,又停下,垂眸想著,補充:“再煮點八寶甜湯。”
鍾宴笙昨晚熱得很,一直說渴。
喜歡吃甜甜的糕點,湯應當也喜歡甜的。
展戎簡直目瞪口呆,這輩子第一次發現主子還有這麽體貼的時候,想笑又不敢:“是。”
又吩咐展戎準備套乾淨衣裳後,蕭弄走到了屋門前,想起方才睡醒時,晨光中那張貼在他懷裡,睡得紅潤潤的漂亮臉蛋,嘴角勾了一下,推開房門,準備回床上抱著鍾宴笙再睡會兒。
門一開,蕭弄的身形定在原地。
注意到蕭弄並未進屋,展戎敏感地嗅到了不對,小心翼翼問:“主子,怎麽了?”
等了片晌,也沒聽到蕭弄的聲音,他偷偷往屋裡瞥了一眼,心下一驚。
艙房的窗戶大開著,晨風吹得滿室清寒,紗幔飛舞,地上的衣物已經消失。
屋裡空無一人。
小雀兒飛走了。
蕭弄盯著空蕩蕩的床鋪看了片晌,彎身將飄到腳邊的抹額撿起,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靠岸。”
第十七章
“……沿岸搜尋了十余裡, 暫時沒有搜索到蹤跡。”
“數十艘漁船搜過,沒有在水中找著。”
“沿街的商販都問過了,沒人見到過什麽特別漂亮的小孩兒, 要不您再問問殿下詳細的特征……”
“主子!找到了點東西!”
展戎急匆匆地越過其他人, 快步走到蕭弄面前, 雙手奉上一個打磨得很精細的竹製畫筒:“方才屬下在上遊花街附近的巷子裡,找到了小公子每日坐的那輛馬車, 在裡面發現了這個,裡面是一幅畫。”
蕭弄的面色辨不出喜怒:“打開。”
展戎應了聲,麻利地將裡面的畫卷取出, 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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