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成很想知道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欲言又止了下,把話吞回去:“是,少爺,您安心歇著。”
鍾宴笙剛想關上門,又想起個事,嗓音沙啞:“這幾日無論誰來找我,都幫我拒了。”
他昨天打了孟棋平一巴掌,孟棋平可能還會來找他麻煩。
沒找對哥哥,莫名其妙被孟棋平纏上,現在還不小心招惹了定王殿下。
前途一片慘淡,但鍾宴笙累到了極致,暫時提不起精神去想這些了,十分委頓地回到床上,困倦地再次合上了眼。
睡夢裡仿佛還有混雜了藥味的冷香,縈繞不散。
這一覺越睡越沉,中途外頭響起了兩次人聲,頭一次鍾宴笙迷糊著醒來,聽到外頭是很熟悉的溫柔女聲,可惜眼皮酸澀發沉得厲害,掙扎了一下,一閉眼又睡死了過去。
第二次被吵醒,是道陌生的溫雅聲音,鍾宴笙在腦子裡轉了一圈,確定自己沒聽過,又安心地繼續睡了過去。
他以為自己只是睡了會兒,豈料是昏睡了快兩日。
直到第二日晚上,鍾宴笙再次被聲音吵醒。
這次的聲音比前兩次都大許多,有人推開門進了屋,還有壓得很低的說話聲。
鍾宴笙的意識已經清醒些了,但身體還沒醒過來,清晰地感覺到有人坐在了他身邊,掀開被子,想把他的手腕抓過去。
刹那之間,鍾宴笙想起手腕上還有被捆過的痕跡,嚇得指尖一抖,縮回了被子裡。
對方隻得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又窸窸窣窣了一陣,一板一眼回道:“夫人,小的觀小世子面色蒼白,潮熱盜汗,不像是受了風寒,倒像是腎氣虧損,陽氣虛衰,讓廚房備點人參益氣湯藥便好。”
侯夫人的聲音隨即響起,怒不可遏:“胡說八道!你這庸醫,我家孩子很乖的,從不會出去鬼混,怎會腎氣虧損!”
鍾宴笙:“…………”
後面又有幾句對話,鍾宴笙在聽到“腎氣虧損”時,就心虛得直冒冷汗了,沒注意聽。
腎氣虧損……
腎氣虧損……
他對不起娘親的信任。
他不僅出去鬼混了,還把定王給強上了。
還廝混了整整一晚上。
直到現在,後腰以下都還殘存著某種感覺,鍾宴笙腳趾蜷縮,羞愧得無地自容。
也不知道定王殿下消氣了沒有……疼的是他,努力的也是他。
他底氣不是很足地想,定王殿下也、也不算很吃虧吧。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鍾宴笙徹底醒了過來,只是不敢睜開眼面對侯夫人,亂七八糟想了一堆,他們似是說完了,腳步聲漸漸遠去,輕手輕腳合上了門。
鍾宴笙是一點睡意也沒了,心裡長長松了口氣,模糊地睜開眼。
可能是為了怕他醒來燈光刺眼,燈盞被挪到了外間,床周一片昏暗。
而在他的床邊,靜靜地坐著個人。
外間的燭光“啪”地輕微響了一下,燭光躍動著,隱隱映照出那人端正的坐姿,目光似乎正落在他臉上,涼涼淡淡的。
萬萬沒想到屋裡還有人,鍾宴笙頭皮一炸,噌一下坐起來,連連後退,因為長久的睡眠,嗓音綿軟又沙啞:“誰?!”
椅子上的人一動未動,聲線溫和優雅,說話帶著笑意:“母親不在,不裝睡了嗎。”
聽到“母親”二字,鍾宴笙怔了怔。
他好像在睡夢中聽過這個聲音。
侯夫人之前也說過……準備將真世子接回來。
天幕上烏雲被風吹散,月色入了窗,流水般逐漸傾瀉在床邊的人身上,勾勒出一張與淮安侯有五分相似、眉目還帶有三分侯夫人溫柔韻致的臉。
面容露出來的瞬時,那人的臉色顯得很溫柔,十指交握在懷,微微笑看著他:“久仰。”
“我是鍾思渡。”
已過酉時,長柳別院內燈火通明。
在河裡遊了一圈的樓清棠捧著個茶盞,發出一聲驚天爆笑:“啊?所以那小美人睡完你就跑了?直到現在也沒再出現?哈哈哈哈我的無量天尊啊!”
蕭弄面無表情:“閉嘴。”
難得見蕭弄吃癟,還是在一個來路不明的小美人身上吃的癟,樓清棠不僅不閉嘴,反而更來勁了,笑個不停:“要我說,你是不是不行,被嫌棄了啊蕭銜危?不要諱疾忌醫啊,說出來我給你開兩劑藥補補嘛,我那天都說了讓我來……”
話沒說完,一隻茶盞殺氣騰騰地迎面飛來,樓清棠險險避開,低頭一看,十分可惜:“喲,珍品建盞啊,難得一見的窯寶呢。”
蕭弄:“滾。”
樓清棠一看他臉色,才發現蕭弄不是在開玩笑。
這架勢簡直比頭疾發作還恐怖,他頓時不敢再待下去,帶著股納悶勁兒趕緊溜走。
樓清棠火上澆油完溜了,展戎就跑不掉了,硬著頭皮跨進書房:“主子,城裡城外沿途都派人守著了……沒見人來。”
座上一陣沉默。
許久沒聽到蕭弄的答覆,展戎悄悄抬眸瞅了眼。
蕭弄靠坐在書案前,正慢條斯理將一條紅色的細抹額往左腕上纏,動作輕而緩,卻看得展戎眼皮狂跳不止,趕緊又將頭低下。
“吩咐下去。”過了會兒,他終於聽到蕭弄開了口,“明日回京。”
從關外回來後,蕭弄借口養病,待在別院裡冷眼看京城局勢,避了有一段時日了,現在若是回京,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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