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弄見他低著頭,猜他應該在笑。
迢迢笑起來是很漂亮的,安靜害羞,像一池盈盈春水,被風波吹得微皺。
蕭弄心口無端一癢,要不是怕嚇到膽小的小雀兒,幾乎就想直接掀開他的帷帽,看看那張許久未見的面容了。
片刻之後,倆人跨進了個月洞門,進了個院子,蕭弄腳步不停,帶著鍾宴笙徑直進了左手邊的書房。
鍾宴笙對書房有點陰影,也不太明白蕭弄帶他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長柳別院的書房就算了,只是一處休憩躲閑的居所,定王府的書房,必然是有著許多機密的地方吧,是他一個外人能進的地方嗎?
鍾宴笙站在門口,猶豫了下,聽到裡面傳來蕭弄的嗓音:“進來。”
踏雪也在旁邊拱鍾宴笙。
鍾宴笙對踏雪拱自己太有陰影了,趕緊抬步跨進了書房裡。
和長柳別院的書房相比,定王府的書房反而簡單得多,沒有那麽多價值連城的物件兒,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書卷案宗。
鍾宴笙懷著絲敬畏之心,走向負手站在牆邊的蕭弄:“殿下,您叫我來書房是……”
鍾宴笙沒聲兒了。
蕭弄回身一挑眉:“怎麽不說話了?”
鍾宴笙呆滯地望著牆上掛著的三幅畫,說不出聲。
從左到右,分別是他前一陣畫的寒梅棲鳥圖,兩年前畫好後被一位富商求買的觀潮圖和百花圖。
“如何?”蕭弄悠悠道,“本王很是喜歡這位‘春松先生’的畫,便叫人將他另外兩幅畫收來了。”
鍾宴笙:“……”
蕭弄含著笑:“這幅寒梅棲鳥圖觀色完成的時日不長,春松先生應當來了京城,本王想見他一面。”
鍾宴笙慌死了:“不、不好吧!”
蕭弄要是想查春松先生的下落,那不是很快就能查到他頭上了!
蕭弄走到他面前,垂眸看他,眸色似閃著微光:“為何?”
“春松先生……年紀大了,腰腿不好,肯定不便出門。”
蕭弄的目光在鍾宴笙窄細的腰上轉了兩圈,似有所悟:“腰腿不好啊……那本王便登門拜訪吧。”
“那、那更不好了!”鍾宴笙耳根紅通通的,乾脆閉上眼瞎編,“若是您登門拜訪,老先生恐怕會嚇到的。”
蕭弄微微笑了:“世子怎麽知道這麽多?”
鍾宴笙感覺這謊話是越來越大了,支支吾吾:“其實……我跟春松先生認識。”
“哦……”蕭弄頷首,“原來如此。”
見蕭弄沒繼續說下去了,鍾宴笙方松了口氣,耳邊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那就拜托世子,代我向春松先生道一句喜歡了。”
鍾宴笙沒想到蕭弄會這麽喜歡他的畫,說不清心底是惴惴更多,還是羞恥摻著高興更多,小小應了聲:“喔。”
春松先生聽到了。
蕭弄眼底含著笑意,又轉回身,望著那三幅掛著的畫,悠悠道:“前幾日世子評價老先生筆觸稚嫩,本王倒覺得他筆觸靈動,很有靈氣。看來觀畫亦如觀人,不可盡看表象,老先生雖然年邁,內裡卻年輕得很。”
鍾宴笙冒汗了:“……是、是啊。”
鍾宴笙不敢說話了,故作認真看畫,視線落回自己的畫上,這才注意到,寒梅棲鳥圖上多了個印章。
他不由湊近了點,仔細一看。
是個閑章。
清風明月。
一個不妙的預感陡然竄上心頭。
……不會吧。
鍾宴笙盯著那四個字僵了僵,又轉過頭,看了看另外兩幅畫。
果不其然,另外兩幅畫上,也印著這個章。
他震驚地倒退一步,後背撞上個冰冷堅實的胸膛,蕭弄的聲線低鬱華麗,笑起來時格外惹人,落入耳中一陣陣的酥麻感:“在看章子?”
鍾宴笙整個人被夾在了畫與人之間,進退不得,正茫然著,手肘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輕輕托了起來,隨即掌心裡微微一沉,落進個冰涼的東西。
是蕭弄系在腰間的印章。
“前些日子掉進本王院子裡的小雀兒留下來的。”蕭弄的嗓音低下來,仿佛帶著□□哄意味,“本王一直隨身帶著。”
鍾宴笙緩緩低下頭一看。
田黃石章的底部,赫然刻著“清風明月”。
鍾宴笙:“…………”
送!錯!了!
都怪那個鋪子裡的夥計,“紅”和“黃”說得口齒不清,他當時太急著回城了也沒仔細看!
蕭弄站在他背後,嗓音很柔和:“本王俗務纏身多年,這番涵義,本王很喜歡。”
鍾宴笙聽著蕭弄的話,盯著這枚印章,簡直不敢想,萬一蕭弄要是發現他的身份,繼而發現這章子不是送他的,甚至連這番美好的寓意也是送錯了……會發生什麽事。
鍾宴笙終於忍不住了,小小聲試探:“殿下,您要是找到那隻小雀兒,會怎麽做?”
蕭弄故意壓低聲音嚇他:“自然是吃了他。”
完了!
定王殿下真的會吃人。
鍾宴笙眼睫一抖,把印章塞回去,默默矮下身,借著自己身量清瘦,從側邊鑽了出去,局促不安:“殿下,既然看完畫了,我就先回去……聯絡一番春松先生,告知您對他的欣賞了。”
啊,逗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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