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貓步態優雅地探出身來。
“……媽呀!豹子要出來吃人了!”
不知道是誰先吼了一聲,所有人瞬間亂作一團,一群人哭爹喊娘地朝著來時的方向狂奔起來,平日裡坐轎子都嫌累的主兒,這會兒跑得比兔子還快。
鍾宴笙本來還沒那麽害怕,被他們一帶,稀裡糊塗跟著往外跑。
但追擊他們的可是以迅捷著稱的猛獸。
鍾宴笙被蕭聞瀾拽著跑,步子不太跟得上,視線又受阻,才跑了幾步,身後驟然一沉,蕭聞瀾拽著他的袖子滑脫,替他發出聲尖銳的慘叫。
沉重的大貓輕易將他一把撲倒在地,滾熱的獸息沉沉地掠過耳邊。
鍾宴笙連呼吸都靜止了幾瞬,腦子裡嗡嗡的,一片空白,隔著帷帽的紗,驚恐地看到那隻艾葉豹在……嗅他。
大貓似乎是覺得他身上的氣味很奇怪,灰藍色的獸瞳中有三分迷惑,鼻子抽了一下,又不死心地順著他的胸口,逐漸靠近了他的脖子。
鍾宴笙急促地呼吸都止住了,細白的頸子繃緊,喉結輕微滾動了幾下。
是……是要咬斷他的脖子了嗎?
他看過的遊記上說,猛獸捕獵,就是咬住脖子,一擊斃命的。
他還沒被蕭弄咬,就要先被蕭弄養的寵物咬斷脖子了。
他的眼眶一下紅了,蒙了層水霧,見大貓一時還沒下口,忍著恐懼,沙啞的聲音微微發抖:“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吃我……”
慌亂逃竄到院門口的一群人發現情況不對,停下腳步,回頭望見這一幕,驚駭不已。
蕭聞瀾嚇得臉色發白,望著那隻將鍾宴笙按在身下埋頭深嗅的大貓,哆哆嗦嗦的,壯著膽子大聲叫:“踏雪!我堂兄不準你隨意傷人吃人,才把你關在這裡的,你、你趕緊松開他!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
大貓似乎還真能聽懂,抬起腦袋,灰藍色的獸瞳冷冰冰地盯著蕭聞瀾,仿佛在嫌他聒噪。
蕭聞瀾被看得後背發寒,禁不住又抖了抖:“你若是敢吃他,我、我叫堂兄打死你……”
艾葉豹懶得搭理他,又重新低下頭,仿佛鍾宴笙是塊很香甜的肉似的,非要從嗆人的香粉氣裡,嗅出他的本味兒不可。
大概是覺得聞著不能探查出面前獵物的本來味道,它改變了方式,張開了嘴。
有幾個膽小的已經捂住了眼睛,不敢看血濺當場的一幕。
就在那一瞬間,院門口傳來道冰冷的聲音:“踏雪,回來。”
鍾宴笙的視線已經被淚意模糊了,越過大貓,影影綽綽中,見到院門口出現了道挺拔的身影,一身赤色蟒袍,氣勢沉冷,蕭聞瀾那群狐朋狗友見鬼了似的,比見到艾葉豹出籠了還害怕,竟嚇得生生退回了院中。
蕭聞瀾這一刻卻比見了親爹還感動,雙腿一軟,滑跪在地,都要哇哇大哭了:“哥!快救救鍾小公子!”
鍾宴笙瞳孔一縮,這一刻,竟然克服了被猛獸撲倒的恐懼,努力將差點翻下去的帷帽往下扯了扯。
誰知有一片輕紗恰好掛在艾葉豹的尖牙上,他一扯,刺啦一聲,掉下來半截,清白日光下,露出段頸子與下頜。
鍾宴笙心口都涼了。
他這麽一扯,艾葉豹大概是覺得獵物不乖巧,也不高興了,非但沒聽主人的命令回去,反倒伸出舌頭,在他露出的頸子上舔了一口。
大貓的舌頭帶著倒刺,刮過皮膚,又疼又癢,鍾宴笙險些以為自己要被吃了,呆了幾瞬,淚意一下湧上來,忍不住抽泣了一下。
艾葉豹興奮地搖搖尾巴,似乎是覺得這樣能嘗出鍾宴笙藏在濃重花香下的本來氣息,興奮地又舔了他的脖子一口,厚實粗糲的舌頭刮過生嫩的肌膚,舔上去就是一片紅。
瘦弱的少年被猛獸按在地上,隱約露出的脖頸線條雪白細瘦,微微顫栗著,精致又脆弱。
蕭弄面無表情地抽出劍。
噌地一聲,還準備繼續舔舔鍾宴笙的大貓一頓,聽出了殺氣,尾巴緩緩耷拉下去,戀戀不舍地放開眼前的獵物,夾著尾巴,垂頭喪氣地往蕭弄身邊走去。
鍾宴笙的脖子還殘留著被舔過的觸感,瘦弱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手腳發軟,一時無力起身,徒勞地將破了個洞的帷帽扯一扯。
手剛抬起來,便聽到腳步聲靠近。
旋即眼前一暗,罩來一片高大的陰影,將他整個人罩在其中。
蕭弄的臉出現在視線中,背光中顯得英俊且冷酷,深藍色的眼眸低垂下來,視線落在他細弱修長的脖頸上,唇角意味不明地一勾:“又是你啊。”
鍾宴笙頓時頭皮發麻。
作者有話說:
迢迢:你聽我說,我叫宴宴不叫迢迢!
*艾葉豹就是雪豹,大貓貓,超可愛!
第二十二章
落在脖子上的視線, 就像那隻虎視眈眈的艾葉豹一般。
被猛獸窺伺的感覺再度爬上了脊椎,鍾宴笙無聲打了個顫,喉結艱澀地滾了滾。
他終於切身體會到了, 蕭聞瀾此人, 究竟有多不靠譜。
兩三刻鍾前, 蕭聞瀾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世界上沒有比他更了解他堂兄的, 今日蕭弄有事要辦,絕無可能出現在長柳別院,若是出現了, 就把腦袋摘下來給他當球踢。
帷帽下的長睫毛抖了幾下, 鍾宴笙都沒敢再抬起眼, 視線飄到近處暗繡纏枝花紋的銀灰色衣擺上, 呼吸都放輕了三分,難得在心裡小小地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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