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淮安侯府的假世子, 跟定王殿下這是……什麽情況?
可從未聽說過定王殿下對誰會這麽特殊, 直接就抱著走了,旁邊的親堂弟都沒落著一眼。
尤其是之前因恐懼害怕罵鍾宴笙烏鴉嘴那幾人,徹底成了鵪鶉, 呆滯驚恐地看著蕭弄抱著人離開。
還是蕭聞瀾顫顫巍巍挺身而出,哭唧唧叫:“哥,我們的馬都驚跑了, 山上還有人——”
蕭弄頭也不抬:“展戎。”
無聲無息跟過來的展戎垂首領命,隨即朝前跨了一步, 吹了個哨子:“一半分散去找人,其余的留下, 護送主子和小公子下山。”
親衛們訓練有素, 齊齊領命:“是!”
展戎扶起了淚汪汪的蕭聞瀾, 面色冷酷沉靜:“我們找到條可以下山的路, 二少先上馬。其余諸位公子, 若有受傷者上馬,其余人請隨我們來。”
定王殿下自然很恐怖,但留在這淒風冷雨的山上也很恐怖。
大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猶豫豫、期期艾艾的,由著身邊的小廝扶自己起來,沒敢去騎定王帶來的一看就脾性極差的烈馬,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上去。
鍾宴笙渾身都在發燙。
他感覺自己應當是燒得有點嚴重。
抱著他的那雙手沉穩有力,懷裡堅實冷硬,恰好他的臉燙呼呼的,很想貼近些冷冰冰的東西,無意識地用臉蹭了蹭蕭弄的肩窩。
隨即他被輕輕顛了顛,“啊”了一聲,一瞬的失重感讓他昏沉的意識清醒了些許。
鍾宴笙迷糊睜開眼,將罩在臉上的外袍悄咪咪往下拉了一點點,露出眼睛偷偷望上去,正巧撞上低下來看他的深藍色瞳眸,似最幽深的冰潭。
鍾宴笙僵住了。
“別亂動。”
後腰被拍了一下。
鍾宴笙渾身一抖,來不及為自己被打而委屈,先心慌慌地摸了摸臉上蒙著的帕子,還好好在,沒掉。
他很努力地保持冷靜:“定王殿下,您怎麽在這裡?”
燒成這樣了還想著騙人。
蕭弄心頭有點火氣,不鹹不淡道:“來獵山雀。”
哦……
鍾宴笙暈乎乎地想,原來定王殿下也是來遊獵的,那可真是不湊巧,看來景王殿下不僅點子霉,還跟蕭聞瀾似的不靠譜。
他燒得渾身沒力氣,嗓子很疼很啞,聲音軟綿綿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那您獵到了嗎?”
走到了駿馬前,蕭弄將懷裡的人往馬上一放,旋即飛身上馬,穩穩地重新讓他靠進自己懷裡,神色微漠:“獵到了。”
鍾宴笙神思很遊離,隔了會兒才哦了聲:“那,恭喜?”
燒傻了。
蕭弄心想,本來就不怎麽聰明。
方才過來找人的路上,蕭弄一路飛馳,這會兒找著人了,怕把這嬌氣的小祖宗顛碎,略微放緩了點速度,對上他水霧氤氳、燒得微微發紅的眼眶,又看了眼他幾乎快滑落下來的蒙面帕子,冷著臉將袍子提了提,重新遮住他的半張臉:“嗯。”
蕭弄騎著馬很穩,身形高大,可以完全將他罩在懷裡,仿佛隔絕了一切,嘩啦啦的暴雨聲一下隔得很遠很遠。
耳邊最清晰的是蕭弄一下一下、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明明近處的人身上既冷又硬,鍾宴笙卻覺得沒那麽冷了,困倦地閉上眼,嗅到雨水砸落在地,彌漫在樹林中的水腥氣和泥土腥氣,樹葉碧草青澀芬芳的氣息。
以及近在咫尺的冷淡氣息,混雜著一絲不太明顯、靠近了才能嗅出的苦澀藥味兒。
是蕭弄的氣息。
鍾宴笙恍惚又想起詩詞中描述的大漠飄雪,孤刃寒光,千裡銀白。
他是不是被認出來了?
恍惚之中,鍾宴笙腦子裡遲鈍地冒出了這個想法。
可是如果認出了他的話,定王殿下怎麽會是這樣的態度……他不是應該很生氣,要把他吊起來嗎?
若是沒認出來,又為什麽要這樣?
鍾宴笙燒得迷迷糊糊的,腦子發疼,越想越一團漿糊,忍不住又從罩著自己的外袍下面鑽出毛茸茸的腦袋,烏發濕漉漉的,一綹綹貼在蒼白透著潮紅的側頰上,薄唇也紅得厲害。
像那日中了藥的樣子,但更惹人憐惜。
他渾然未知蒙面的帕子已經滑下去了,蒙蒙地望著眼前明顯突出的喉結,看了半晌,莫名有些害羞,又抬起腦袋,盯著蕭弄線條流暢鋒銳的下頜線,小聲叫:“定王殿下。”
蕭弄平日裡是沒耐心搭理廢話的,蕭聞瀾突突十句他都不一定能搭理一句。
但他還是垂下眸:“嗯。”
鍾宴笙差點脫口而出你是不是認出我了,話到嘴邊,勉強改口:“你認識我嗎?”
……什麽問題。
蕭弄無言:“認識。”
鍾宴笙一驚,結巴了一下:“那、那我是誰?”
燒得連名字都忘了麽?
蕭弄兩指夾著外袍,再次將他燙呼呼的小臉蓋到袍子下,以免被寒涼的雨水淋到:“鍾宴笙。”
鍾宴笙安心了。
太好了,定王殿下說他是鍾宴笙,不是迢迢。
他半昏半睡地閉上眼,消停了會兒。
不到半刻鍾,懷裡的衣袍又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蕭弄一低頭,那張漂亮的小臉又偷偷鑽了出來,眼皮上一片薄紅,困得眼睛都合不上了,嗓音沙啞得像吞了把沙,還在堅持喃喃叫:“定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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