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抱著畫筒,垂下雙睫,想了會兒,抬起來的瞳眸漆黑明亮,有一股執拗勁:“一定要。”
好吧。
小世子平日裡脾氣極好,很少生氣,也不會太執著於某件事,但當他真的生氣時,是很難哄好的,真的執著於某件事時,也是八匹馬拽不回來的。
雲成九歲就跟在鍾宴笙身邊了,知曉他的脾氣,歎口氣,把鍾宴笙懷裡的畫筒接過來,準備一會兒放那輛租來的馬車裡:“等見完那位孟三少,恐怕都申時末了,您還要去長柳別院送畫啊?來得及麽?”
鍾宴笙估摸了下時間,很有自信:“來得及。”
不出意外的話。
作者有話說:
蕭某人說著不給被子,又拿外袍給人家披(指指戳戳)
有個flag叫,不出意外的話……
第十四章
上次鍾宴笙被一群人拽去九香樓時,還好奇過對面河中的畫舫。
沒想到這回就親自來了。
縱使是白日,河中依舊飄蕩著數艘畫舫,岸旁楊柳依依,河中清波粼粼,繁華而喧囂。雲中舫足有兩層,裝飾得尤其華麗漂亮,在其中格外顯眼。
邊上還有小一些的遊船,可供人租玩,大白日沒什麽生意,許多船夫湊在一起,坐在樹蔭下閑聊。
鍾宴笙望了眼岸邊停著的畫舫,沒急著過去,先帶著雲成在四處轉了轉,果然發現了有五城兵馬司的巡遊禦史在帶隊巡查。
這條長街在東城,附近都是東城兵馬司的人。
鍾宴笙拉住一臉納悶的雲成,把自己的錢袋子遞過去,吩咐道:“雲成,你多花些銀子,去附近叫幾個船夫,租條遊船在雲中舫附近盯著點,我一會兒在窗邊點盞燈,若是燈滅了,你就叫人去把巡遊禦史引過來,登上畫舫。”
之前在九香樓,他聽其他人東拉西扯,說到孟棋平跟東城兵馬司指揮似乎不太對付,那個兵馬司指揮出身世家,也不怕事,要是知道畫舫上是孟棋平,東城兵馬司的人肯定會過來的。
雲成聽得都愣住了:“少爺,您有準備的啊?”
鍾宴笙奇怪地眨眨眼:“我看起來很像缺心眼嗎?”
雖然他沒那麽自戀,覺得誰都會喜歡他對他出手,但孟棋平要他一個人過去,確實很古怪啊。
商量好了,鍾宴笙又吩咐了他幾句其他的,才扯了下腰帶,走了過去。
鍾宴笙身體底子虛,比其他人怕冷,四月了吹吹風還是容易著風寒,除了裡衣外,還要穿兩層衣服,今日起床後,雲成幫他穿衣裳時,咬牙切齒的,又給他多裹了兩層,腰帶也束得很死,他有點喘不過氣。
雲中舫前候著個侍從,鍾宴笙剛過去,還沒開口說話,侍從望著他,便是一笑:“是鍾小世子吧,請。”
鍾宴笙到口的話咽回去,禮貌地應了一聲,低頭小心踩上艞板上畫舫。
侍從跟在後面,忍不住又偷偷多看了一眼。
方才鍾宴笙還沒走過來,他就注意到了。
孟棋平隻吩咐說鍾小世子會過來,一眼就能認出來,就沒其他的提示了,侍從本來還有點小牢騷——這條街上美人如雲,得有多好看才能一眼認出來?
沒想到是真能一眼認出來,的確是鶴立雞群的漂亮。
他眼底多了三分憐憫。
難怪少爺非要對人家下手不可。
這艘畫舫從外看裝潢就很華麗了,內部更是不俗,鍾宴笙隨著侍從走進畫舫二樓的房間,踩著厚實的羊絨毯子走了幾步,轉首便見石雕山水屏前,一隻銅鎏鶴形香薰爐吐出嫋嫋煙氣,如夢如霧。
注意到屋裡沒人,他擰了擰眉:“孟三少爺呢?”
“三爺臨時有事,可能會來得晚一些。”侍從臉上堆著笑,“鍾小世子莫要見怪,您先小坐片刻,小的給您上茶。”
分明是孟棋平約見的,結果還遲到了。
鍾宴笙不太高興,但他也不是為難下面人的性子,見他賠笑,勉強應了一聲。
等人退下去了,他走到窗邊推開窗,視線掃了掃,正好看到了蒙著臉坐上遊船,恰好望過來的雲成。
倆人遙遙對望一眼,雲成使勁揮揮手,鍾宴笙朝他點點頭,關上窗戶,在窗邊放了盞燈。
暖黃的燈光映在窗邊格外明顯,哪怕一會兒屋裡點了燈,這簇暖黃依舊會很顯眼。
鍾宴笙心口松了松,坐下開始等人。
結果這一等就是許久。
侍從都來過兩次了,送了茶水和茶點,孟棋平還沒來。
四月份的京城逐漸熱了起來,屋中的熏香甜絲絲的,待久了悶得很,畫舫還順著水波輕輕搖晃著,搖得鍾宴笙昏昏沉沉的,口中尤其乾渴。
他舔了舔發乾的唇瓣,望了眼桌上清亮的茶湯和精致的茶點,別開視線,忍著沒動。
直到侍從第三次進來送熱茶,鍾宴笙驟然回神,察覺外邊的天色都逐漸暗了,禁不住蹙眉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侍從恭敬回道:“回小世子,快酉時七刻了。”
鍾宴笙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迷惑又不可置信。
居然都等了這麽久了?他完全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鍾宴笙平時是好脾氣,但也不是沒脾氣,不大高興地站起身,不知是不是船又晃了一下,他起來時跟著晃了晃,暈乎乎地扶住桌案,不悅道:“勞煩你幫我回一下孟三少,我先走一步,既然不是誠心約見,下次也不必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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