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戎瞅了眼鍾宴笙懷裡的衣袍,眼皮狂跳了幾下。
不給人家蓋被子,就給人家蓋自己的外袍是吧。
鍾宴笙毫無所覺,朝著展戎笑了笑:“展護院,你看到哥哥了嗎?”
展戎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敢睡在王爺身邊,還往王爺懷裡湊的人,重點是,做完這一切後居然還活著。
安平伯這養子,實在是不簡單。
他望著鍾宴笙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敬畏:“回公子,主子臨時有點事走開了,您想見主子的話,屬下帶您過去?”
“不了,麻煩你替我跟哥哥打個招呼,我該回去了。”
鍾宴笙很有禮貌,每次過來和離開時都會跟蕭弄打個招呼。
展戎沒有異議,低頭應是。
鍾宴笙對他語氣裡的三分恭敬感到不解,回到屋裡,把那件外袍仔仔細細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好,才跟著展戎往外走。
展戎斟酌著,把蕭弄吩咐的話說出來:“對了,小公子,明日主子有些事要處理,您可以晚點再過來。”
審人宰人的場景太血腥了點,這位嬌氣的小公子可能受不了。
鍾宴笙乖乖點頭哦了聲。
心下納悶。
真少爺被關在這院子裡,怎麽天天有事?況且他眼睛還不好,腿腳也不便。
真是相當身殘志堅啊。
坐著馬車回到城裡時,鍾宴笙心底差不多有了決斷。
等真少爺回到侯府的時候,他就不適合待在侯府裡了,畢竟他的存在多少有點尷尬,再不設也該離開了。
好在他的小金庫裡還有銀錢,也夠他吃喝一段時日。
只是離開侯府後,該去哪兒,往後要做什麽,鍾宴笙想不出來。
他沒有那麽成熟,做自己覺得該做的,就竭盡所能了,剩下的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雲成今日也沒見到勾引鍾宴笙的小妖精長什麽樣,心情沉重。
鍾宴笙心裡難得揣了點事,也有點蔫蔫的,跨進春蕪院,聽到雲成慌忙地問好聲,才發現有人在等著他。
鍾宴笙抬頭望去,一下笑起來,奔過去喊:“娘?您怎麽過來了?”
等在院裡的正是許久未見的侯夫人。
最近鍾宴笙每次想去請安,都聽說侯夫人去拜佛了。
在姑蘇時,侯夫人也時常去拜佛,但沒現在這麽頻繁,早出晚歸的,鍾宴笙每天都在擔憂侯夫人會不會哪天就斬斷紅塵了。
見到鍾宴笙,侯夫人抬手,溫柔地替他理了理跑亂了的鬢角:“迢迢又溜出去玩了?是不是在外面交了朋友?”
鍾宴笙不敢提長柳別院,含含糊糊應:“嗯。”
好在侯夫人沒打算細問這件事,屏退了其余人,拉著鍾宴笙在亭子裡坐下,細細問他近來的情況,身體如何。
這本來是很尋常的,以往侯夫人也會這麽細致地問這些。
可鍾宴笙望著她微微泛紅的眼圈,還有偶爾失神的模樣,心底漸漸生出個奇異的預感,剔透的瞳仁安靜地望著侯夫人。
果然,將能問的都問了個遍後,侯夫人陡然沉默下來,一雙眼柔慈又哀傷地望著鍾宴笙,似在猶豫躑躅,遲遲說不出話。
那雙眼鍾宴笙很熟悉。
幼時他常發噩夢,高燒不退,很多次被高熱折磨得神志不清時,侯夫人都抱著他,用這樣一雙眼睛望著他,求著神佛不要將他帶走,顫著手給他喂藥,那藥中摻著淚水,格外的苦澀,但鍾宴笙都很乖地一口一口喝完了。
那些年侯夫人總是一臉鬱色,直到鍾宴笙下地走路,跌跌撞撞地撲進她懷裡,那雙眼睛才慢慢亮了起來。
鍾宴笙不想她再那麽難過。
他主動伸手,握住侯夫人的雙手,抿出個淺淺的笑,眼神乾淨清亮:“娘,我是不是有位哥哥?”
侯夫人一下怔住。
又聽鍾宴笙道:“您還記得我落水醒來後,跟您說的那個噩夢嗎?”
侯夫人的嗓音很艱澀:“娘當然記得。”
那時鍾宴笙剛從關於未來的話本噩夢中醒來,試探著說他夢到自己不是爹娘的孩子,淮安侯和侯夫人的臉色掩不住的異樣。
“您那時說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裡。”鍾宴笙像以往侯夫人安撫他那樣,反過來輕輕拍著她的背,“所以您不要憂思太多,想做什麽便做。在我心中,您永遠是我的娘親。”
侯夫人明顯沒想到鍾宴笙會說這些,明白他已經知曉了一切,嘴唇顫了顫,忽然一伸手,將鍾宴笙摟進懷中,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下:“迢兒,娘,娘真的,真的……”
“我知道。”鍾宴笙掏出帕子替她拭淚,溫柔地哄她,“我知道的。”
雖然倆人都沒將話說明,但彼此的意思,也大致都明了了。
等侯夫人穩定了會兒情緒後,侯夫人接過帕子,自己擦幹了淚水,又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迢迢,再過兩日……爹娘想把你哥哥接回府。”
像是怕鍾宴笙會介意難過,又趕緊補充:“娘準備讓他先住在西院那邊。”
西院那邊平時沒人住,很是荒涼,重點是,離鍾宴笙住的春蕪院頗遠,幾乎沒有撞上的可能。
鍾宴笙聽到要將真少爺接回來了,心情驚喜又複雜,聽到後半句,斂容搖頭,認真道:“娘不必如此,西院那邊空蕩蕩的,沒有人氣,住得也不舒服,春蕪院旁邊有好幾處修葺好的院子,讓哥哥住這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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