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的額發已經濕了,方才胃裡的火竄向四肢百骸,燒遍了全身,將他攏進了蒸籠裡,蒸騰得他出了一身汗,神智也在這股磨人的熱意中,愈發昏沉起來。
他狠狠咬了下嘴唇,借著痛意清醒了點,水霧蒙蒙地望了會兒得意的孟棋平,緩緩道:“你能不能,過來一點。”
孟棋平的氣息愈發粗了,聞聲跟狗嗅到肉骨頭似的湊過來,使勁嗅聞:“是不是熱得厲害,想要爺疼疼你了?小……”
“啪”的一聲脆響,孟棋平的話陡然中斷。
鍾宴笙在地上趴了半天,攢足了全身力氣,狠狠地抽過去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甚至比他平時能使出來的力氣還大,孟棋平措手不及,摔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耳中更是一片嗡鳴,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挨打,望著看起來軟綿綿的鍾宴笙,整個人都傻了。
鍾宴笙輕輕甩了甩手,打得手很疼。
孟棋平終於反應過來,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掐鍾宴笙的脖子,瘋了似的大吼:“你敢打老子!”
手剛拽上鍾宴笙的領子,外面突然傳來陣嘈雜的聲音:“大人!就是這艘船!我家小公子被姓孟的擄到了這艘船上!”
是雲成的聲音,還有巡遊禦史警告的高呼聲。
方才孟棋平給鍾宴笙灌酒的時候,他掙扎著把那盞燈撲滅了。
好在雲成一直盯著畫舫,帶著人來得及時。
拽著鍾宴笙的孟棋平手一抖,力道松了松。
他嘴上說著瞧不起淮安侯府,譏諷鍾宴笙是假世子,但還是有忌憚的,否則也不會獨自把鍾宴笙約到畫舫上來,準備先下藥把人辦了再說。
畢竟名義上,鍾宴笙現在還是淮安侯府世子。
孟棋平臉色陰陰的,正考慮該怎麽把鍾宴笙藏起來,耳邊突然傳來噗通一聲。
他愕然扭頭,窗戶不知何時已然大開,夜風呼呼灌進來,身後的人已經不見了。
鍾宴笙竟然果斷跳下了畫舫。
作者有話說:
寶寶的巴掌可是很疼的!
第十五章
鍾宴笙在姑蘇長大,其實是會水的,上次遊園落水,只是因為猝不及防,水又太冷了,他腿抽筋後就動不了了。
他身上滾燙得似火炭,夜裡的河水又格外冰冷,剛落進來時,是緩解了一下的,但順著河水飄了會兒後,那股滾燙的熱意又重新燎燒遍了身體。
極端的冷熱瞬間交替,對身體傷害太大,鍾宴笙差點就地暈死過去,嗆了兩口冷水,才醒過神,抓住片刻的清明思索了下。
藥效上來了,他現在誰都不敢碰見,但晚上的河水這麽冷,若是泡半晚上,恐怕在把真世子接過來前,侯府就得先舉辦場喪禮了。
可是這藥……該這麽辦?
鍾宴笙是第二次感到這麽無措慌亂,第一次是他從那個噩夢中醒來的時候。
一邊是冰冷的河水,一邊是滾熱的身體。
鍾宴笙像被裹挾在岩漿與冰川之間,模糊間像是成了這條河的一部分,意識也隨著浮浮沉沉的,隨著水波不知道飄了多遠,忽然聽到有人喊:“那邊好像有人落水了!快快,繩套,撈上來。”
隨即有什麽東西套在了他身上,要將他往上拉。
鍾宴笙蒙蒙抬起頭,才發現周遭一片漆黑,他順著水不知道飄到了哪兒,前方是個不大的畫舫,船上的人正試圖把他撈上去。
鍾宴笙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晰了,牙齒微微顫著,說不清是因為那股灼熱,還是冷的,仰著滾燙的臉,拽住了那根繩子,潛意識裡不太想上去。
不上去,他可能會冷死在河水中。
可是他還中著藥。
畫舫上的人顯然沒想到他居然不太想上去,雙方僵持了一下,似乎是畫舫主人不耐煩了,模糊中他聽到有人冷冷說了聲:“不上來就算了。”
鍾宴笙覺得那聲音很熟悉,嘴唇張合了下,畫舫上一個黑衣人掃了他一眼,停滯了一下,舉著燈仔仔細細又辨認了會兒,聲音猛然拔高:“那是……小公子?!主子,主子,落水的是迢迢小公子!”
畫舫主人陷入了沉默。
下一瞬,鍾宴笙還沒反應過來,腰上的繩套一緊,就被人強硬地撈上了船。
他腿軟得站不住,對方也不嫌棄他渾身濕乎乎的,脫下外袍將他整個一裹,敏感的肌膚被碰到,鍾宴笙渾身一顫,很想躲開,下一刻,便落入了個沾著藥香的冰冷懷抱中。
鍾宴笙細微的掙扎一停。
他分不清那是誰,潛意識裡隻覺得,這股氣息是安全的。
然而沒有了河水的緩解,難耐的燥熱很快又席卷遍了全身。
原本被凍得發白的臉色重新遍布了潮紅,鍾宴笙發出低低的嗚咽,感到抱著他的人身上涼涼的很舒適,忍不住用力往他身上貼,臉貼在他頸項前,嘴唇無意識擦到片冰涼的肌膚,頓時喜歡得蹭了好幾下,灼熱的吐息噴灑在那裡。
抱著他的人身子瞬間一繃,環在他腰上的手也緊了緊,後腰被拍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別亂動。”
鍾宴笙燙呼呼的臉埋在他頸窩間,含糊不清地發出聲舒適的低吟,乖乖地沒有再亂動。
周圍人眼睜睜看著水裡撈出來的少年不知死活地纏著蕭弄,死寂一片,連呼吸都放輕了,眼皮狂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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