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泓一頓,笑了笑:“說得對。不拉著你說話了,快去吧,小笙。”
不出鍾宴笙所料,漠北的捷報傳來,京中是歡喜鼓舞了,但對於叛軍而言,這無疑是個壞消息,時間變得緊迫起來。
沒兩日,霍雙回稟,沒有在叛軍裡發現安王,但叛軍果然有了異動,朝著京城發起了猛烈的攻勢,若不是有景王的親兵,恐怕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初六的時候,京城難得放了晴。
蕭聞瀾提著一壺好酒,興衝衝地去找裴泓喝酒。
裴泓這段時間出入宮廷自由,住在從前住過一段時間的宮殿裡,蕭聞瀾小時候就經常來宮裡,又常來找裴泓玩,早對宮道小路十分熟悉,抄近道從後門進了殿裡,往他和裴泓常喝酒的湖邊亭子去。
景王殿裡像是沒什麽人,也沒人掃道上的雪,積雪幾日,今日又放晴了,路上滑得很。
蕭聞瀾走路不看道,猝不及防滑了一跤,提著的酒壇也破了,潑了他一身,酒味濃烈。
他摔得眼前一黑,哼哼唧唧了好半晌,一抬頭才發現身上的玉佩被甩飛了出去,順著凍起來的湖面,呲溜滑到了假山之後。
這個玉佩是蕭聞瀾花了好幾萬兩銀子買的。
見幾萬兩銀子飛了,蕭聞瀾都來不及爬起來,忍著劇痛,四肢並用飛快拱過去,一把抓起寶貝玉佩,仔細看了看,發現沒摔出裂痕來,才松了口氣,喜滋滋地親了兩口。
身上實在疼得厲害,蕭聞瀾齜牙咧嘴的,緩了會兒,正想扶著假山爬起來,就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談話聲。
他心裡一喜,剛想把人喊過來扶他一把,就聽到了一句:“你已經拖太久了,莫不是心軟了?”
這道聲音有些陌生,話裡的內容卻叫蕭聞瀾滿頭霧水,下意識閉了嘴,沒嚎出來。
隨即他就聽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聲音,比之平時,略有些低沉:“沒有。”
蕭聞瀾的心莫名怦怦跳起來,抬起腦袋,悄悄從假山後望過去,看清走過來的人,眼睛瞬間瞪大了。
他看到了前些日子,鍾宴笙在書房裡畫的小像上的人。
鍾宴笙那天告訴他說,這個人是叛軍的首領。
叛軍首領為什麽會出現在宮裡?!
蕭聞瀾下意識覺得他是見過這個人的,可是他這會兒緊張到了極點,腦子裡嗡嗡的,瘋狂冒汗,大腦空白,壓根想不起來這是誰、在哪兒見過,只能捂著自己的嘴,不敢發出聲音。
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即昏過去,免得聽到什麽秘密,被發現滅口。
片晌之後,他眼睜睜看著那倆人朝著湖邊的亭子過來了,談話的聲音也愈發清晰。
“你果然心軟了。哼,成事不足,若你狠心一些,沁心園那次就能解決了這個麻煩,也不必多余生出這麽多事。”
明明還是冬日,晚上不燒地籠被窩裡鐵似的冰涼,蕭聞瀾背後卻又冒出了一層汗。
沁、沁心園。
他記得,那鍾宴笙剛隨淮安侯夫婦回京,景王叫上了他們一群人,帶著鍾宴笙遊園。
他們這群沒什麽出息的紈絝子弟,到哪兒都是吃吃喝喝,後面都喝多了,也沒注意鍾宴笙怎麽就掉進了湖裡。
一堆人裡沒幾個會水的,會水的也醉得不成樣子了,哪怕清醒著,八成也不敢冒險跳進初春的冷水裡救人,就那麽耽擱猶豫了會兒,鍾宴笙差點淹死在湖裡。
最後還是景王殿下不顧危險跳下水,把鍾宴笙救上來的,蕭聞瀾欽佩極了。
之後因為鍾宴笙落水差點死掉的事,景王被罰了禁足,鍾宴笙高熱不退,昏睡了好幾日才醒來。
另一道聲音倏然響起,冷冰冰的:“我們只是合作的關系,別對我指手畫腳。“
“合作?別忘了你是什麽東西。”
出現在宮中的叛軍首領背著手,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你若是當真喜歡,將他囚起來做你的孌寵不就成了,何必這般惺惺作態,壞事做盡,還想當好人。”
最後一句話一出,背對著蕭聞瀾的人沒了聲兒。
“你還要演多久?若是在蕭弄回京之前拿不下京城,沒有人質,我們誰也活不下來。”
片刻之後,蕭聞瀾聽到那人嗓音略啞,冷淡道:“我心中有數。”
“你最好當真有數。”
蕭聞瀾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牙齒都在打顫。
他很快察覺到,等亭子邊的倆人再往裡走幾步,他這個位置就會被發現,趕忙屏息靜氣,手腳發軟,硬著頭皮往裡縮。
方才縮了兩下,叛軍首領猛地看過來:“有人!”
噌地一聲,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腳步聲靠了過來。
蕭聞瀾嘴唇發抖,心臟鼓動得快要跳出胸腔,使勁一撥亂頭髮,趴在地上嚷嚷,仿佛剛被吵醒一般,眼神迷離地抬起頭,大著舌頭叫:“誰、誰啊,嗚嗚,我、我摔了一跤,起不來,快扶我一下。”
方才他摔了,酒壇破掉,灑了他一身,一靠近,濃烈的酒氣就傳了過來,看起來像真的喝得稀裡糊塗。
“……是蕭弄那個廢物堂弟?”
見到是蕭聞瀾,假山邊的倆人一時陷入沉默。
這些日子蕭聞瀾住在宮裡,除了稍微限制了點自由,每日還是吃吃喝喝,三天兩頭找景王喝酒,丁點事都不放在心頭,把紈絝廢物四個字體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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