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蠻人告訴過他,那種疼痛,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也最多能忍三五年。
哪知道蕭弄那麽能忍。
他熬著劇痛,一步步平定了漠北之亂,又收復了遼東,不僅沒死,還活蹦亂跳,養出了一隻戰無不勝的黑甲軍,叫蠻人聞風喪膽。
老皇帝感到棘手的時候已經晚了,當初十分大方放給蕭弄的兵權收不回來了。
但好在蕭弄身子裡還有條蠱蟲,早晚會撐不住。
“你回京不久,朕發現,他身上的蠱蟲發作……稍緩。”老皇帝的呼吸已經很微弱了,帶著血紅恨意的目光從蕭弄身上轉移到鍾宴笙身上,陰沉沉的,“朕便,猜到了三分。”
於是在知道霍雙是太子舊部的情況下,出於某種惡意,故意派出他,去畫下了鍾宴笙的樣貌,檢查他後頸上是否有印記。
確認鍾宴笙的身份後,就立即想到了給他一層假身份,將他接進宮的辦法。
老皇帝清楚,蕭弄最是厭恨皇室中人,在那種情況下,發現靠近鍾宴笙能緩解頭疼,反而只會加重他的懷疑,覺得是場陰謀,進而更疏遠厭惡鍾宴笙。
就是沒想到這倆人居然早早就攪合到了一起。
鍾宴笙聽到老皇帝最後一句話,有點不好意思,點點腦袋哦了聲:“所以你那天的話,果然全是假的。”
“自然不,全是假話。”
老皇帝滿臉冷汗,額間青筋浮現,突然冷笑了下,充滿惡意地死死盯著鍾宴笙:“子蠱,壽命有限,哪怕有母蠱在身邊緩解,也,撐不過幾年了,世上……沒有解法。”
“你會,看著蕭弄,死在你面前……”
鍾宴笙突然抬手,學著蕭弄簡單粗暴的做法,一巴掌把老皇帝扇昏過去。
老皇帝費力地說了半天,還沒討到說好的烏香丸,又被打得昏死了過去。
鍾宴笙的手卻有些抖,臉色微微發白,隨即感覺腦袋上遞來熟悉的手,按著他柔軟的頭髮揉了揉。
蕭弄的嗓音很平靜。
“他說的話,一個字也別信。”
鍾宴笙低垂著眼睫,好半晌才很低地“嗯”了聲。
就算知道老皇帝的話虛虛實實,不能盡信,可是……可是蕭弄的頭疾的確是越來越嚴重的。
距離上次爆發頭疾,已經有幾個月了,下一次呢?
這晦氣的老東西。
蕭弄暗暗皺眉,摟著鍾宴笙往外走,正斟酌著該怎麽安撫住鍾宴笙,不叫他多想,展戎便揣著兩封信報,匆匆趕了過來:“主子,有兩封從漠北來的急報!”
一看展戎那衰樣,就知道沒好事,蕭弄面無表情地睇他一眼,抬手揉揉鍾宴笙的腦袋,和顏悅色道:“迢迢,你身子還沒全好,回去再睡會兒,我處理些雜事。”
展戎被他看得頭皮一麻,不禁縮了下脖子。
他怎麽覺得,主子嘴裡的雜事是他呢。
鍾宴笙早就沒以前那麽好哄了,從憂思裡回過神來,聽出蕭弄明顯要支開他的意思,沒有搭理他,擰起眉頭望向展戎,一臉嚴肅:“報上來。”
換做是往日,展戎就偷笑著報上了,但是今日的急報和往日不太一樣。
展戎猶豫著望向蕭弄,不敢開口。
嘶,要是霍雙那個一根筋在這兒就好了,他肯定一張口就把消息說了。
蕭弄沉默半晌,朝著展戎微一頷首。
迢迢不是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哪怕是圓滾滾的小山雀,也不需要他一直護在掌心裡,山裡的小精靈一展翅,飛得遠比他想象的要高。
他不能總把鍾宴笙圈在掌心裡,不讓他飛一飛。
得到蕭弄的示意,展戎這才敢開口,乾巴巴地安慰了一下:“您二位也別這個表情,其實不全是壞消息。”
鍾宴笙:“……”
所以,果然是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樓清棠回了老家,又去了趟西蜀,如今對蠱毒有了點了解,三日前發信來說,他跟著商隊去了漠北,準備到蠻人的地盤探訪秘術。”
鍾宴笙眼睛一亮。
果然是好消息!
樓大夫還是很可靠的嘛。
蕭弄臉上喜怒難辨,心裡已經猜出了另一封信報是什麽:“壞消息。”
“壞消息是……”展戎咽了咽唾沫,閉閉眼,乾脆一口氣說出來,“要入冬了,蠻人又到沒有越冬糧食打草谷的時候了。您不在漠北守著,許多部落蠢蠢欲動,已經集結騎兵,要南下劫掠了。”
作者有話說:
瞎弄:掏鳥窩。
迢迢:???
瞎弄每到迢迢的一張床上,就要搗毀迢迢的一個小鳥窩(
第八十五章
歷年秋冬之際, 以放牧為生的蠻人缺少糧食,便會南下劫掠充軍餉,俗稱打草谷。
漠北事亂後那幾年尤其嚴重, 邊城一帶的村莊年年遭襲, 被燒殺搶掠, 直到蕭弄收編了老定王的舊部,驅逐了蠻人, 才叫邊關一帶重歸太平。
這些年蕭弄大多時候都在漠北駐守著,蠻人在黑甲軍這兒吃夠了虧,有他在的時候不敢進犯, 但今歲蕭弄回了京, 蠻人便又開始有了小動作。
茲事體大, 半個時辰後, 幾位閣臣並著戶部兵部等十幾位大臣都來到了武英殿,嗡嗡低聲議論。
蠻人的探子必然是探查到了京城的情況,才會集結起幾個部落, 想要攻破漠北的防線——畢竟如今陛下“重病在床”,定王又態度不明地消失了好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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