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得見蕭弄這副樣子,鍾宴笙心裡偷偷笑,趁著飯桌上沒人注意,抬起腳,悄悄遞過去蹭了蹭蕭弄的腿。
蕭弄漫不經心用著飯,察覺到鍾宴笙鬼鬼祟祟湊過來的腳,像羽毛尖尖撓人似的,不由頓了一下,幽藍色的眸子半眯起來,眸色深暗地看他一眼。
鍾宴笙若無其事地想收回小腿,下一刻就笑不出來了。
他的腳被蕭弄夾在腿間,抽不回來了。
鍾宴笙有點慌了,埋下腦袋又抽了一下,還是抽不回來。
他的力氣跟蕭弄對比起來,本來就小小的,更別說飯桌上還有其他三個人,他都不敢太用力,怕被發現。
見鍾宴笙突然不動了,侯夫人關切地給他夾了道菜:“迢兒怎麽不吃了?娘親讓廚房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
鍾宴笙的耳根已經微微紅了,支吾著嗯了聲:“……謝謝娘親。”
蕭弄雙腿夾著他的腳,非常自然地也抬手給他夾了道菜:“新采的胭脂菜不錯,嘗嘗。”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刻意加重了那個“采”字,鍾宴笙想起一些回憶,耳根發燙,感覺自己離昏過去不遠了,咬著唇又努力抽了抽腳。
結果非但沒抽回來,反倒在驚慌失措的掙扎裡,不小心蹭到了什麽,瞬間渾身一僵。
蕭弄盯著他的眸色又深濃了幾分。
淮安侯見鍾宴笙半天不動筷子,嚴肅教育:“迢迢,不要挑食。”
蕭弄似乎笑了一下,也不吃了,就盯著他,跟盯著肉骨頭似的,慢悠悠重複淮安侯的話:“迢迢,不要挑食。”
“……”
鍾宴笙被盯著,羞恥得簡直想哭,眼眶都有些濕潤,心裡無比後悔。
蕭弄是壞狗。
可是他更像個自己湊過去的肉包子。
淮安侯和侯夫人都沒發現什麽,只有鍾思渡察覺不對,看看臉色微妙的蕭弄,又看了看眼睫濕潤的鍾宴笙,眉頭緊皺起來。
好在飯桌上還有淮安侯和侯夫人,蕭弄也不敢太過放肆,在眾人察覺不對之前,還是松開了鍾宴笙的腳。
鍾宴笙鞋子都差點掉了,又不敢低頭去穿,只能埋頭吃飯。
見鍾宴笙乖乖吃飯,蕭弄卻又不動筷子了,作為主人,淮安侯不得不問:“可是飯菜不合定王殿下口味?”
蕭弄勾了勾唇:“嗯,本王喜歡吃春天的小筍。”
淮安侯暗暗皺眉。
不是說什麽都吃麽?嘴竟這般挑,這都快入冬了,想吃春天的小筍?
用完飯,淮安侯想找鍾宴笙單獨說說話,鍾宴笙坐在原處,紅著臉憋了會兒,在淮安侯詫異的眼神裡,把掉了一半的短靴拉回來穿好,偷偷瞪了眼蕭弄。
到了書房,淮安侯背著手,隔了片刻才開口:“迢迢,已經都知道了嗎?”
鍾宴笙趕緊回神,點點腦袋。
淮安侯無聲歎了口氣:“會不會怪我一直沒有與你說清實情?”
鍾宴笙搖搖腦袋:“怎麽會,我都明白的,當年若不是您和娘親擔著風險保下我……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
淮安侯望著他明淨的眸子,感覺有些恍惚。
鍾宴笙小時候身子骨太弱,他便將鍾宴笙護在侯府裡,想著讓他能平平穩穩度過這輩子也好,但這孩子不是需要被人一直護在羽翼之下的孱弱小鳥,他也是能借風而飛的。
淮安侯語氣嚴肅:“冗雜之話,便不說了。但有一事,需得告訴你。”
鍾宴笙心裡一緊:“什麽?”
“十多年前,我任鴻臚寺少卿,通曉蒙語,那時太子殿下曾帶來過幾句蒙語,與我一道翻譯。”淮安侯嗓音放得很低,“雖是個殘篇,但依稀能讀懂,是外族的巫蠱之法。”
鍾宴笙沒想到能在淮安侯這兒聽到這個,呼吸都屏住了,聽淮安侯繼續道:“殘篇上寫的是蠱的作用。子蠱作亂,令人頭疼欲裂,母蠱則有安撫之效,倘若身懷母蠱的人死了,帶著子蠱的人也會跟隨死去……是外族一種控制人的手段。”
鍾宴笙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後頸上的印記。
淮安侯深深看了眼鍾宴笙:“我隱約聽聞過定王有頭疾,見他對你態度特殊,便想起了此事。昨夜宮亂,陛下……不論發生了什麽,他說的話,不可盡信。”
鍾宴笙跟著想起了老皇帝昨晚的話。
老皇帝說的是“唯有除去母蠱,子蠱才會消失,二者活其一”……果然是假的!
這個老變態在那般折磨之下,居然還在想著騙他們!
試想一番,若不是蕭弄,而是其他的某個人,多年來深受蠱毒折磨,又聽到老皇帝說身懷子蠱,頂多只能再活三年。
那極有可能真的會對鍾宴笙翻臉動手。
鍾宴笙若是死了,那帶著子蠱的人也會跟著亡故。
老皇帝就算不能重新掌握權柄,也能含笑而終了。
鍾宴笙繃著臉點頭,很後悔昨晚打老皇帝那一拳不夠用力。
淮安侯不善言辭,隔了會兒,又蹦出一句:“太子殿下威信猶在,朝中的事,我會與故友一同助力。”
鍾宴笙低下頭,眼眶微熱:“謝謝您。”
“太子保下鍾家,是舉族之恩,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淮安侯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個淡淡的笑,“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從書房離開,鍾宴笙想去自己從前住的春蕪院拿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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