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似乎有人站在床前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在枕頭邊擱下了什麽。
這一晚鍾宴笙的夢都甜美而炫亮,被踏雪蹭醒時頭髮支棱著,眼神朦朦朧朧,不是很清醒。
踏雪見時機恰好,立刻湊上來想舔鍾宴笙,才把鍾宴笙驚醒了,一推踏雪毛茸茸的大腦袋,視線落到下方,在枕邊發現了昨晚蕭弄吹的那隻陶塤。
鍾宴笙愣了一下,想起坐在圍牆上懶散拋著陶塤的蕭弄,問他喜不喜歡。
忍不住露出個笑。
昨夜的塤聲比鍾宴笙從前聽過的都要美妙,鍾宴笙小心捧起陶塤,想起那場隻給他看的打鐵花,還有明明暗暗交界中,蕭弄似乎溫柔認真的神色,忍不住按了按心口。
他好像有點心慌,但和害怕的時候不太一樣。
心跳得有點快。
踏雪沒被搭理,不滿地拿腦袋蹭過來,強行擠到鍾宴笙懷裡。
鍾宴笙給他一擠,那種心口麻麻的奇妙感覺就被拋到了腦後,摸摸踏雪,一摸就是一手毛,忍不住指責:“踏雪!你最近掉毛太嚴重了,不要上床!”
踏雪委屈地嚶嚶嗚嗚叫。
他看看掌心裡那撮毛,疑惑問:“你怎麽掉這麽多毛,你是不是要禿掉了?”
踏雪的豹臉好像垮了下來,不大高興嘶鳴了聲。
“唔,”鍾宴笙安慰它,“你就是禿掉了,在我眼裡也是很漂亮大貓。”
他這麽一安慰,踏雪反而更不高興了,耳朵委屈地一耷拉,頭一次不肯理鍾宴笙了,轉身優雅地躍下床,低落地走開。
原來大貓貓也會在意這種事嗎?
鍾宴笙有心想安慰下踏雪,但一開口就吃到了一口毛,又把話咽了下去。
踏雪掉的毛真的太多了。
蕭弄送的陶塤鍾宴笙很喜歡,就是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想來想去,又放進了他藏東西的老地方。
床幔上面堆疊的深處。
蕭弄帶他看鐵花,給他吹塤,還把陶塤送給他了。
鍾宴笙覺得,他也應該送蕭弄些什麽。
但是定王殿下一個花瓶都是三萬兩銀子……
他現在住在定王府,也不能送畫給蕭弄,否則很容易被發現是春松先生,畢竟他跟外人又沒什麽接觸聯系。
鍾宴笙思來想去,打算賣畫。
多賣幾幅畫,湊一湊,就能買得起符合定王殿下的禮物了。
不過王府裡沒有畫材,又不能跑去侯府拿,鍾宴笙掂了掂昨晚從屋裡摸出來的銀子,打算出去買點東西。
正好趁蕭弄早晨不在王府——來了王府幾日,鍾宴笙才發現,蕭弄早上幾乎都不在,下午才會回來,把他拽去念書催眠。
王伯和展戎也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不過鍾宴笙沒有探究的好奇心,就算蕭弄讓展戎過來匯報時鍾宴笙在場,也會自己回避。
乖得很省心。
鍾宴笙還以為出門會被蕭弄的親衛詢問或者攔住,好在親衛大哥多言,依舊冷著張臉,直接就開門放行了。
他笑著跟親衛打了個招呼,步伐輕快地跨出大門。
親衛目不斜視地看著鍾宴笙離開,然後又等後面跟著的幾個暗衛鬼鬼祟祟跟出了門,朝他們遞了個“保護好小公子”的眼神,才又哐當關上大門。
鍾宴笙對京城熟悉僅限於東市,出了門沒怎麽猶豫就去了東市,心裡列了個表,到了那條熟悉的街上轉了轉,找到店鋪就走了進去。
掌櫃的正在打算盤,見到個神容燁然的小公子進來了,眼前一亮,擠出笑容:“這位小公子要些什麽?”
鍾宴笙路上都想好了,扳著手指數:“朱砂、石青、胭脂、天水碧……還有遠山黛,都來些。”
他要的不少顏色都頗為名貴,價格不菲,掌櫃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親自將鍾宴笙要的都包好,過程中一直在偷看鍾宴笙,看出他身上的衣袍面料華貴,在光下流光溢彩的,猜出是哪家貴公子,主動詢問:“可要送上府?”
鍾宴笙趕緊搖搖頭:“不,幫我包嚴實些,不要給人看出來是什麽。”
可不能給王府的人發現他買顏料,給他們發現就等於被蕭弄發現了。
蕭弄要是發現他是春松先生,那也太尷尬了!他都對蕭弄說春松先生是老頭了。
還有那封寫給春松先生的信……
門口喬裝成尋常百姓的暗衛探頭探腦。
小公子買這些做什麽?
算了,回頭先告訴主子。
鍾宴笙自以為隱蔽地買好東西,走出鋪子時,琢磨著要不要給王伯買點新的花籽,近來京城越來越熱,王伯出去一陣,親衛們也不會養花,回來養的花死了一片,歎著氣跟他抱怨。
邊想著,鍾宴笙邊左顧右盼,尋找哪裡有賣花的,熟料視線裡突然出現張十分熟悉的臉。
孟棋平。
鍾宴笙看見了孟棋平,孟棋平自然也看見了鍾宴笙,臉色當即就變了,冷笑一聲跨過來:“哈,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鍾小世子……哦,不對,現在已經不是了。”
鍾宴笙眨眨眼,回憶了下出門前看的黃歷了。
今日好像是不宜出行。
怎麽宜出行老是撞上蕭弄,不宜出行就撞上孟棋平呢。
欽天監到底算得對不對?
鍾宴笙就琢磨了一下,孟棋平已經快步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群看著像護院的——大概是吃了上次的教訓,發現帶些狗腿子沒用,還是帶幾個能打的關鍵時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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