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意識到書房裡又只剩下自己跟老皇帝了,不適感又一點點冒了出來,但想起昨日問田喜的事,抬起黑白分明的眼,與老皇帝深深的眼睛對上:“陛下,兒臣想……”
想去看莊妃娘娘。
話沒禿嚕出來,鍾宴笙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昨日田喜告訴他莊妃住哪兒時,還透露了“那邊淒清,平日裡無人,適合娘娘養病”,是無意間的,還是有心這麽說的?
老皇帝一直沒提過莊妃,肯定也是不想他提起的,他要是問起來,說不定還會讓老皇帝對莊妃娘娘那邊看守加嚴。
要想去見那位據說瘋了的莊妃娘娘,恐怕自己偷偷去更靠譜點。
鍾宴笙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但他感覺自己最近很聰明。
蕭弄要是知道他現在這麽聰明,肯定也不會罵他笨的。
對著老皇帝深得顯得陰沉的眼,鍾宴笙小聲說:“兒臣想……去休息一會兒。”
他漂亮精致的眉目顯得有些憔悴,容色蒼白,眼下青黑,看上去的確很疲憊。
事實上鍾宴笙也確實很困,剛剛那幾位大臣長篇累牘的一堆話,繁瑣得很,要不是聽到不遠處蕭弄的手指一下下輕輕叩在扶手上,很有節奏的聲音,他差點坐著睡過去。
老皇帝又盯著他看了會兒,似乎在分辨他的話是真是假,但鍾宴笙眸光清澈,毫無陰霾,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這雙眼……
真像啊。
老皇帝露出個慈愛的笑容,伸手摸摸鍾宴笙的腦袋,枯瘦的手指揉過毛茸茸的發頂,沒有蕭弄那樣的安心感,反而讓鍾宴笙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去吧。”
作者有話說:
聰明迢迢!(握拳)
*陽結就是便秘。
第四十五章
得到老皇帝的允準, 鍾宴笙忙不迭逃出了書房。
他在屋裡耽擱了一下,離開養心殿的時候,外頭居然還有人。
大臣們和幾位王爺自然是很有眼力見地退下了, 留下來的, 是慣來不怎麽受管束的蕭弄。
確切說, 是被幾個禦史在怒斥的蕭弄。
常有言官集結著,有機會就跑來養心殿跪著, 求陛下嚴懲目無法度的定王,但老皇帝對待蕭弄的態度,向來是寬宏大度、袒護倍加的, 從來不見。
禦史們這回過來, 雖然沒見著陛下, 但是見到了蕭弄, 一個個情緒都十分激動。
蕭弄懶洋洋地抱著手,靠著宮殿大門,饒有興致地聽著:“換新詞兒了啊?還有什麽, 說來聽聽。”
幾個禦史被他那副渾不在意的流氓樣兒氣得半死:“你——狼子野心!”
蕭弄長長地“哦”了聲:“重複了。”
“目中無人!囂張放肆!”
“沒新意了啊。”余光晃出熟悉的影子,蕭弄這才直起身,隨意擺擺手, “回去再想點新詞兒,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鍾宴笙頓下腳步, 默默聽他們斥這斥那,不解地擰起眉頭。
要不是哥哥帶兵收復遼東, 平定漠北, 又守在邊關多年, 哪來大雍這麽多年的安定, 這些人也不想想他們怎麽能悠哉哉地在京城待著, 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在這裡罵人?
蕭弄那態度,跟看一群耍猴戲的也差不多了。
禦史們快氣瘋了。
哪怕是皇帝陛下,也會因言生畏,對言官一向以安撫為上,偏偏這個定王殿下,大概是名聲已經夠可怕夠差了,像是事多不壓身,已經無所謂了。
這群禦史多半都是年輕氣盛的,熱血昂揚,給一個老禦史帶著,紛紛就要跳起來,準備實施一番以頭搶地、以死勸諫之術。
老禦史第一個跳起來,恰好鍾宴笙氣鼓鼓地走過來了,他的目光一轉,就看到了鍾宴笙。
霎時之間,老禦史怔了一怔。
馮吉看這邊的鬧劇看得眼皮狂跳,見定王殿下抱著手看過來了,後背一激靈,隻想趕緊帶著鍾宴笙離開養心殿,回明暉殿休息去,連忙清清嗓子:“諸位大人,勞煩讓一讓,十一殿下身子不適,要回去歇著了。”
聽到“十一殿下”,氣得臉紅耳赤的禦史們也都凝起眉,想起這兩日的傳聞,暗自打量起面前華服秀美的少年。
當年因為先太子之事,整個京城混亂了好些日子,京城封鎖了幾月,不僅東宮被血洗,連朝中也被清洗了一番,與太子有過關聯的,除了出事前早早撇清關系的淮安侯府外,幾乎都沒落著好下場。
那段時日,不僅百姓惶惶不安,連百官也時刻恐懼著,每日都會有幾個眼熟的同僚,消失在朝堂上。
整個京城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在那般境況下,自然沒人會去關注后宮裡一位後妃誕下的小皇子。
陛下尋回十一皇子的消息傳出去後,為數不多活過了那場風雨的老臣們隱隱記起,那年好像是有位小皇子誕下了。
只是沒聽說過那個小皇子的情況,後來才得知,似乎是夭折了,怎麽夭折的,也不清楚,隻知小皇子的母妃因喪子之痛,大受打擊,有些瘋癲了。
沒想到那個據說夭折的十一皇子,是被先太子的殘黨擄走了,還陰差陽錯被淮安侯府抱回去當世子養著。
真世子一回來,這位假世子就成了個笑話,受到各個世家子弟譏嘲,但大夥兒還沒笑幾天,鍾宴笙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丟失的十一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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