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隱約察覺到了什麽,眨眨眼望向蕭弄。
蕭弄也不解釋,拍了下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來。
包廂也不算很大,但擺設精致,一應俱全。
鍾宴笙走過去的時候,腦子裡突然竄過那本該死的《金風玉露錄》續集。
也是在這樣的酒樓裡,隔著紗帳,外面的人在講書,裡面的人在……
他僵硬了一下,突然就不想走過去了,摘下帷帽,悶著臉去搬了張椅子,坐到屋裡另一角。
下一刻,腳下倏然騰空,他連人帶椅子被蕭弄一起抱起來,放到了中間的桌子旁。
蕭弄不悅地教訓:“坐那麽遠幹什麽,老實點。”
鍾宴笙:“……”
周圍其他包房的公子哥兒們還在發牢騷,因為有一面牆是打空的,隔音極差,所以隔壁包房裡的聲音格外清晰,一個字不差地傳了過來:“怎麽還沒新的表演,耍我們呢?”
“孟爺不像從前那天日夜帶我們尋樂了,可真無聊,沒什麽新鮮事兒。”
“蕭聞瀾也是。”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有人拐到了蕭聞瀾身上,語氣很是不平,“從前還會跟我們喝喝酒,自從定王回京了,哼,跟隻鵪鶉似的縮著。”
“也不接我們的邀約出來了,他蕭聞瀾很了不起嗎?看不起誰呢。”
“呃,兩位,雖然知道你們很不滿蕭聞瀾,但蕭聞瀾他堂兄,畢竟是定王,他也是蕭家的人,陛下還頗為寵愛他,從前經常接他去宮中……”
“除了是定王堂弟和蕭家人,還有陛下的一點寵愛之外,他蕭聞瀾就很了不起嗎?從前叫他就出來了,給我們結帳裝大方,現在還敢不應我們的約!”
“就是!”
“……”
聽隔壁的人忿忿地說著蕭聞瀾壞話,鍾宴笙有點生氣了。
這群成日裡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就很有本事嗎?
要不是靠著家中蔭庇,他們哪還能坐在這胡吃海喝?
蕭聞瀾就算沒什麽大本事,至少心腸比他們好得多了,不亂講人壞話,人還講義氣,敢來定王府撈他呢。
蕭弄的面色淡淡的,聽著旁人討論自己堂弟,也看不出喜怒,指節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扣著椅子扶手。
那群人說完了蕭聞瀾,話鋒一轉:“定王……抓去的那個鍾宴笙,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聽起來像是想說蕭弄的閑話,但對蕭弄的畏懼已經刻入了大多人的心底,談及蕭弄的名字都會色變,所以話到嘴邊,還是繞了個彎。
鍾宴笙正生著氣,莫名其妙就膝蓋中箭,生氣地站起來轉了兩圈。
蕭弄本來眯了眯眼,見鍾宴笙的反應,眼底又浮過絲淡淡的笑意。
“那個鍾宴笙啊,嘖嘖,長得可真是漂亮,如今就是個小美人了,等他再長大點,也不知道會出落成什麽樣。”
“可惜被……抓去糟蹋了,那位可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
“有淮安侯府的關系在,應該不會被弄死吧?”
“哎喲,淮安侯府都有正兒八經的真世子了,還管它一個冒牌貨的死活?這麽久了也沒見淮安侯告到陛下那兒去。”
“反正等那位玩膩了,八成就會被丟出來了,我還等著到時候英雄救美,把他誆回去關起來呢,嘿嘿……那什麽,軟玉溫香,金屋藏嬌。”
“哈哈……加我一個。”
那種意味深長的笑聲低下來,帶著股彼此心照不宣的淫邪之意,鍾宴笙渾身不適,蕭弄的臉色也徹底冷了下來,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周遭似乎忽然就靜了下去,鍾宴笙注意到,有人被帶著,或者說,被押上了中間的台子上。
那人衣不蔽體的,身上被黑色的鎖鏈捆著,看不大清臉,只看到嘴裡可能塞著東西,嗚嗚鳴叫著,將他推上台子的人大概是嫌手髒,飛快將他一丟,擦了擦手指。
被丟到地上的人叫聲更大了,嗚嗚哼著,臉色潮紅得可怕,在地上掙扎著想要爬下去,奮力扭動的樣子,宛如一條髒兮兮的蠕蟲。
方才還在發牢騷催好戲的公子哥兒們霎時靜了下來,稀奇地瞅著台子上的人:“這是做什麽?不給我們安排美人歌舞,來個什麽醜東西?”
“惡心死了,誰要看這種東西啊。”
“哦?我倒是覺得挺稀奇,但看著他在地上爬也沒甚意思啊。”
站在台子上的人蒙著臉,拱了拱手,聲音不高不低:“此人是我們捉來的最下賤肮髒的奴仆,諸位公子今日來此,可以對他提出任何要求,或是親自上手。無論是砍掉他的四肢,還是挖出他的眼睛,只需一錢銀子。”
四下一陣靜默之後,幾個人“瘋了吧”的驚歎被淹沒在其余人隱隱興奮的聲音裡:“真的假的?”
“只要一錢銀子,做什麽都成?”
台下的蒙面人聲音冷酷:“如您所聞。”
鍾宴笙蹲在紗幔邊,看了一會兒,終於看出了那在地上慌忙蠕動爬行的人是誰了。
孟棋平。
他臉上被畫了幾道,因此不太能敲出容色,又被堵著嘴,所以沒人認出來,但鍾宴笙對他印象太深了,還自己上手易過容,瞅了幾眼就瞅出來了。
孟棋平似乎還被下了什麽藥,目光渙散,在聽清周圍的聲音後,又清醒了下,變得幾位驚恐屈辱,拚命往台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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