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那位琳琅珠玉般的大哥的下場, 德王這些年都深深恐懼著, 拚命朝著另一個極端表現——他隱約猜到了, 父皇表面上那麽寵愛太子, 實際上厭惡透了被無數人稱頌的太子。
老東西沒想到,他也敢反吧。
德王抹了把臉上冰冷的雨水,癲狂興奮的視線向著養心殿的方向落去。
等殺到養心殿, 他要讓那老東西即刻立他為儲君,然後把這老東西關起來,讓他也嘗嘗他這幾日受的苦……
安王那個陰險小人別想活著踏出京城。
定王也得宰了, 一隻為裴家賣命的狗,也敢跟他作對。
還有明暉殿裡那個, 老皇帝養著那麽個長得像他大哥的玩意兒,也不怕半夜驚魂嚇死, 牙尖舌利的, 拔了舌頭再喂狗。
腦子裡計劃著事成之後要做的樁樁件件, 德王的呼吸越來越粗重, 興奮得直打顫。
景王除了吃喝玩樂屁也不會, 安王也是個只會背人陰人的小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更適合當這個天子了。
越過武英殿,正要朝著養心殿繼續進發之時,一路堪稱暢通無阻的叛軍突然騷亂起來。
“黑、黑甲軍?”
“黑甲軍怎麽會在這裡!”
“那是定王的黑甲軍!”
只是聽到“黑甲軍”三字,就已經有人露出了恐慌之色,德王一愣,猛地一轉頭,閃電撕裂天幕,驚雷炸響的時候,融入夜色的黑甲軍奔襲而來!
德王也不是沒想過,蕭弄可能會插手。
但他與外祖父計劃好了,雷霆突襲,最快速度拿下養心殿,只要到了皇帝身邊,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過了今夜,龍椅上的人就變成他了,誰也不能不服。
可是蕭弄的黑甲軍不是駐扎在城外,非調令不可擅入嗎,怎麽會那麽快就出現了?!
腦子被冰涼的雨水淋著,德王的臉色唰然慘白,清醒過來,陡然意識到,外祖父收買通城門處的守衛,放進了五軍營的士兵時,誰知道之後有沒有混進什麽東西呢。
蕭弄料定了他會發動宮變,或者說蕭弄在等他宮變。
甚至說不定蕭弄還暗中出手,協助了他與外祖父的宮變,好讓有理由派兵進宮!
難怪城門的守衛那麽好收買!
黃雀在後。
德王的臉色微微發獰。
他這背水一戰,不過是給蕭弄做嫁衣!
“殿下……殿下,怎麽辦?黑甲軍……我們打不過黑甲軍的!”
不止蠻人害怕黑甲軍,他們也害怕。
德王的臉色變了又變後,將身邊的親衛往前方狠狠一推:“扮做本王,掩護本王出宮!”
但事態全然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好,還能抽身離開宮裡。
轉過身時,他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刀映過眼眸。
屋外淒風冷雨不停,炭盆也熄滅了,底下人剛添了炭還沒暖和起來,鍾宴笙披著蕭弄讓人找來的狐裘,被他抱著放到桌子上,乖乖地聽他教育了會兒。
毛茸茸的雪白狐裘襯著那張昳麗的小臉,雙唇花瓣似的薄紅濕潤,呼吸都帶著縷縷朦朧芬芳的蘭香,看起來軟乎乎的,叫人心軟。
蕭弄教育了三句,忍不住停下來低身親他一口,隨即板著臉繼續教育:“不準撒嬌。”
鍾宴笙:“?”
鍾宴笙迷惑又委屈:“我沒有。”
蕭弄心裡嗤了聲,把他的狐裘領子又掖了掖。
都敢寫信給樓清棠罵他不舉了,還有什麽是這小孩兒不敢做的。
外面的聲音好像逐漸平息了下來。
鍾宴笙坐在桌上晃著小腿,望向窗外:“是不是結束了?”
剛說完,臉上還沾著雨與血的展戎跨門而入,容色冷酷,揖手回稟:“主子,都清理乾淨了。”
霍雙跟在後面:“小殿下,養心殿安全了。”
倆人剛說完,衛綾也跨進門檻:“回小殿下,安王那邊也按住了。”
今晚實在是太混亂了,幾方人手都匯聚在宮城裡,蕭弄的人大多都抽去解決亂賊,又趁亂接手了宮闈的護衛。
展戎說的清理乾淨,除了叛軍,還有守在養心殿的老皇帝死士以及外圍的親衛兵。
叛軍還好,與黑甲軍正面相交不是敵手,護在養心殿這一圈的親衛,就是靠最熟悉此地的霍雙和他手底下的人來指引攻克了。
為了防止安王悄悄做什麽亂子,鍾宴笙還讓衛綾去盯住安王那邊,防止意外。
安王起初察覺到不對後,像是想要給人傳消息,發現自己被人盯住後,又老老實實地待在了安王府沒動。
一切還算順利。
鍾宴笙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趁著晃腿的小動作,悄咪咪踢了蕭弄一腳。
壞狗,莫名其妙說他撒嬌!
蕭弄眉毛也沒抬一下,精準地抓住他晃悠的腳踝,面不改色摩挲著,淡淡問:“德王呢?”
“回主子。”展戎表情不變,“黑甲軍入宮城,與叛軍相遇,叛軍慌不擇路,潰逃撞上了皇城中趕來的大批衛兵,黑甲軍未動,叛軍先與衛兵廝殺,兩敗俱傷,屬下帶黑甲軍收拾殘局時,找到了德王的屍首。”
德王死得很不瞑目。
叛軍被黑甲軍嚇得軍心不穩,皇城的衛兵也因為黑甲軍的出現慌忙不已,慌亂之中,他摔下馬後,壓根兒沒人注意到,德王就那麽懷著他的雄心壯志與滿腹殺這個、殺那個的美好願望,被亂刀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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