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戎再不著調,不至於弄錯吧。
霍雙不放心了一瞬,才點點頭:“回殿下,已經傳出宮了。”
霍雙做事靠譜,鍾宴笙放下心來,悠閑地捧著腮聽窗外的雨聲。
這個秋日真是好事成雙呀。
德王意圖向陛下下毒,被擒下關入詔獄,是當著許多名太醫的面發生的事,人多嘴也雜,再加之有心看熱鬧的人不少,老皇帝想壓都壓不下。
上午發生的事,晚上已經傳遍了,震驚了所有朝臣。
怎麽有人敢在皇帝的地盤、當著七八名太醫的面乾這種事啊?
可是一想到乾這事的,是一貫眼睛長在頭頂上、驕縱傲慢的德王殿下,又覺得……是德王能乾出來的事。
但這也太離譜了,他怎麽敢的?
百官的腦子裡一會兒百思不得其解,一會兒又覺得好像能理解。
奉詔入京這兩年,德王乾的破事可不少。
私宴大臣,擅闖宮廷,當朝踹打彈劾自己的禦史,據說還參與販售私鹽,只是未見實據,連私德也有問題,染指弟弟的未婚妻,事發後太常寺卿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兩腿一蹬。
與他的封號“德”可半點關系也沒有。
這麽多破事,陛下居然還忍著,不斷給德王擦屁股,儼然是要將他當做繼承人培養的樣子,禦史們都氣瘋了,這兩年彈劾德王的奏章,快趕上彈劾蕭弄的多了。
不過在尋回那位據說是十一皇子的小殿下後,陛下對德王的態度就冷淡了許多,這些日子德王殷切地討好陛下,也沒得過好臉。
這位德王殿下也是從小到大被嬌縱壞了,怕是見陛下日漸力衰,又不再偏袒自己,惡向膽邊生,做出這種事,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大臣們大多不喜歡德王,見德王終於翻了船,心裡大多喜大於驚,紛紛等著看熱鬧。
不過讓大夥兒略微失望的是,德王骨頭還挺硬,雖然自小被慣大,心高氣傲又目空一切,不過他腦子還沒蠢到會真的承認自己藥裡有問題的,被關在陰寒的詔獄裡一晚上,硬是沒有松口,有點力氣就叫囂著要見陛下澄清冤情。
畢竟他的確沒有真的下毒——就算太醫檢查了藥渣,頂多也就發現藥性相衝,會對老皇帝身子有損,他不通藥理,不懂也很正常,把府裡的藥師推出去頂罪就是了。
想必老皇帝只是一時氣急了。
念及從前老皇帝對自己的包容疼愛,德王心裡還殘存著點希望。
但這個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當晚,錦衣衛就去了德王府,帶走了德王妃、德王世子以及府裡的幕僚,德王府的一眾只知道德王被抓進了詔獄,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人心並不齊,稍微上點刑,便交代了。
於是隔日,德王如願以償地被帶去見到了老皇帝。
德王被押上來的時候,鍾宴笙也在養心殿看熱鬧,今天老皇帝像是被德王氣清醒了點,沒有把他趕出去,反而留他在書房裡。
和以往的親昵之態不同,他這次沒被叫去坐在老皇帝身邊,而是站在下面的。
站了會兒,鍾宴笙的小腿酸酸的,有點後悔沒在屋裡多睡會兒就過來了。
就在這時,德王被押上來了。
在詔獄裡待了一晚,曾經高高在上的親王發冠也不知道丟哪兒去了,頭髮散亂滿身狼狽,容色憔悴,看到鍾宴笙,也沒了以往的不屑高傲之態,隻急著撲向老皇帝的書案前,開口就喊冤:“父皇!父皇您明察秋毫,兒臣當真不知道,若是藥裡有毒兒臣怎敢以身涉險……”
老皇帝被田喜扶起來,慢慢走到了德王身邊。
昨日綿密的細雨持續到現在也還沒停,跪在地上地板冷滲透滲的,天色太陰,德王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膝蓋骨頭縫裡也在發冷,話音就不由頓住了,囁嚅著又叫了聲:“父皇?”
“啪”地一聲,德王臉上一痛,被扇得偏過了頭。
那一聲太響亮,鍾宴笙嚇了一跳,不由往後退了退,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抿著唇沒發聲。
德王被扇得蒙了會兒,腦子裡嗡嗡的,一股寒氣竄上後背,當即就明白了。
就算他咬死了不開口,府裡那群幕僚也會開口,那群人不過就是群因利而來的食客,有幾個是真心奉他為主的?
為了保自己,恐怕有不少人都會出賣他。
父皇知道他在藥裡動的手腳了。
他腦子裡嗡嗡的,腿登時一軟,聲音也沒了底氣:“父皇……”
老皇帝背著手,冷冷開口問:“給你藥方的人是誰。”
除了不好掌握的蕭弄,老皇帝對每個人都了若指掌,清楚他們身邊多了誰,兩個月前,德王身邊突然出現的幕僚,他自然也知道。
德王訥訥道:“兒臣……兒臣也不知道,他自稱囚瀾先生,從未露過面。”
鍾宴笙眨眨眼,心裡記下這個名字,等著回去跟蕭弄說。
押著德王的錦衣衛隨之低頭稟報:“回陛下,昨日抓來的人裡,沒有這號人物。”
老皇帝望著德王,目光裡逐漸透露出不加掩飾的嫌惡之色:“廢物。”
被人利用了都不清楚利用自己的人是誰。
德王心驚膽戰,在一絲微弱的希望與憂怖促使之下,哭著辯駁起來:“兒臣只是被那些幕僚拾掇慫恿,當真沒有給您下毒,藥方、藥方是那個囚瀾先生給的,兒臣只是一時豬油蒙了心……父皇明察,明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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