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女神真的存在……
為何要等女神降臨呢?
這樣想著的碧錫·聖斯托利亞離開了教廷。
她在尋找與命運抗爭的手段。
她到處救治不同地方的人,他們找不到她,她就主動去找他們。
她的腳踩過撒著魔石粉的大理石磚,踩過搖搖欲墜的老木橋,踩過雨後的爛泥路,踩過填滿天然化肥的田埂,踩過花草蔓生的石徑,踩過被蛆蟲啃爛的天葬坑………
人,對於生的渴望,死的畏懼,生命的頑強,生命的脆弱,歷歷在目。
女神,望著每個人,卻不在任何人身邊。
教皇大人說過,當你成為教皇,你便能親耳聽到女神的神諭。
假如聽到了,然後呢?
然後,一直呆在女神教廷,做一個忠誠的女神向這世間的傳話筒麽?
如果成了教皇,便需要為了傾聽女神的神諭一直呆在首都總教堂內。
她小時候孤單的時候,有時會生出不敬之心,她希望教皇比起閉關尋找那不知什麽時候會來的是女神的聲音,還不如陪陪她。
但她一直被教導著,要對女神發自內心的崇敬。
如果她成了教皇,女神也會聽到自己的心聲麽?
為什麽沒人覺得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碧錫就很害怕,於是不只是嘴上,心裡每當有大膽和不敬的念頭產生就會自己管束自己,最好什麽都不想。
於是這個想法也慢慢被磨平。
她體會到了信仰的快樂。
不需要任何質疑,也不會有任何回應,只需要相信女神這種存在,一切的歸途都有據可依,一切的道路自由命定,就會給心靈帶來永恆的依靠。
對於大多數人民來說,也是如此。
她把自己的感悟說給更多人聽,引起了廣泛的共鳴。
她一邊走一邊傳播教義。
她開始堅信自己是女神的代行者,她的魔力愈發強大,她執行著拯救。
回到女神教廷的時候,教皇看著她,宣布了她是她真正的繼承者。
教皇的眼裡全是滿意,而碧錫只是微微一笑。
這就是她存在於此的使命。
順應女神的指引,無可悲也無可喜。
直到,那個人,現出她的真身。
每次皇室祈禮時都躲著她的善良美麗的皇后,她以前從未見過她。
隻第一眼,就從靈魂深處傳來了重擊。
她的身體不再是她的,是那個人的。
她的靈魂像是被困在一個小小的黑暗的房間裡,眼睜睜著看著那個人讓她做一些她不應該做的事情。
她看著這些,想問,這,也是女神為她的忠實信徒準備好的試煉麽?
她發覺,不知從何時起,自己不再為人的痛苦而觸動,只是盡職盡責地完成醫治的任務。
若是活著,便好。若是死了,也行。
反正都是神賜予的命運。
每個人都有他波瀾的人生和注定的結局。
什麽是真正的救贖,她並不知道。
她發覺,自己好一段時間之前做的事情和現在也沒有區別。
一開始是零零碎碎地控制。她打心底沒有想過反抗。
因為她就是她,她們是同一個人。
到後來,她帶著她走了。
露西婭沒讓她殺過人,卻讓她袖手旁觀。
她一生都在救人,這是在遏製她的本能。
反抗與不想反抗,兩種情緒會同時出現,撕裂著她的靈魂。
但是碧錫會被允許救一個人。
那就是露西婭。
是她,又不是她的存在。
她被她所控制,卻沒有喪失獨立的人格,也不清楚露西婭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雙隻把自己當容器的無情的冰冷的眼中,到底藏著什麽,她不知道。
只是,看過太多眼睛的碧錫知道,那是求救的眼睛。
有的時候,那雙眼的本人是不自知的。
但那渴望,觸及靈魂。
所以,接受了她的記憶,在徹底知曉構成這個人的全部的存在的時候。
碧錫一如既往向求救的人伸出了手。
這個人,和她以前救過的人不太一樣。
她不相信女神。
她想要走向不存在的地獄,拖著所有人一起。
她不想要別人去救她。
但她渴望被救,她不自知。
被抹去需要天真的那段時光的她,把自己帶出來的時候,就縱容了自己天真的殘忍。
毀滅想要毀滅的,殘殺想要殘殺的。最後她自己也不例外。
於是碧錫明白了,露西婭發自內心憎恨和平而繁榮的丘涅是源於嫉妒,這片土地擁有她的故國不曾擁有的美好的一切。露西婭渴望毀滅的不是薩蘭布拉這個國家,而是圈/禁著那個國家人民的腐朽的政權,她渴望帶著自己家鄉苦難的人們獲得一片新天地。
覆滅故國和丘涅是她想要完成的目標,然而殘存的腐朽在她動手之前已然覆滅。
連露西婭自己都迷失了,注定走向自我毀滅。
她自己是唯一允許救她的存在。
露西婭在世間的標準看來,是無可饒恕的罪人。
教廷隻教會了碧錫如何拯救別人,沒教會她如何審判、懲罰別人,所以,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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