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體溫和精神爭分奪秒地從他身上逃走。
他必須集中注意力給自己求一個生機。
他剛剛的話,其實有一半是豪賭,硬著頭皮說出來的。
如果失敗,他會試圖激怒魔王,讓他動手殺了他。
或者就這樣失血至死。
他在賭一個可能性。
他不會復活在同一株香木上。
因為曾經沒有同樣的例子,但如果他能復活在另外的地方,就有一線生機。
他已經猜到了,為什麽他沒有復活在人類的陣營,為什麽是魔族陣營。
應該是那個熱衷於植物的白瞳魔王,白貝特所導致的。
然而,郝利吃了這一套。
應該說他對他的個性和心理揣摩得很到位嗎?
打了這麽久的仗,這點起碼還是學會了。
他現在可以等待著艾利克斯來救。
艾利克斯現在應該已經上路了。
不是他期望,而是艾利克斯一定會來。
艾利克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盡管此舉很可能讓他也葬身於此,但英格爾確信,他不會顧及這些。
他寧願他不來,卻不會去考慮他不來的可能性。
但是,要他自己在此等待著艾利克斯來救他,來保護他嗎?
這也不是他的性子。
英格爾伸出僅剩的左手,反轉了手的方向。
他們把他綁在某個十字架上,木質的,把枷鎖栓在上面的圓環,鐵鏈很粗,他撬不開,掰不斷,也沒鑰匙。
但可能因為比較老舊了,木質架子上的釘著圓環的鐵皮翹了起來,而且鏽蝕了一部分,木纖維也因為發霉和蟲蛀松開了很多。
這是他在那些魔族給他上刑的時候發現的。
但是即便發現了這一點,也不代表能輕易脫困,這又不是什麽遊戲。
他只能一點點嘗試。
用手去不停地扣,用力地掰。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知道自己指甲手指可能破了爛了,可是那一小塊鐵皮最終被他掰了下來,握在了掌心。
接下來就是螺絲,這個圓環是被紋螺釘在上面的,而且摸形狀,就是一字紋。
他嘗試用掰下來的鐵塊去擰螺釘,很輕松就擰下來了。
一個是因為木質結構松軟,第二個則是這個時代的螺紋還不夠精密,也鏽蝕得很嚴重。
他用同一個方法把另外一邊的螺釘擰了下來。
他就從吊著的姿態,落到了地上。
指甲和指尖的狀態很淒慘,但也顧不得這些了。
身體狀況很糟糕,但是多虧了翡冷給的果實,他一點都不疼。
雖然他也知道疼痛是身體的保護機制,但在這種情況下,要是痛的死去活來,才是真的地獄難度。
英格爾喘了兩口氣,沒有猶豫太久,他狠狠地用左手去砸自己的腳踝。
他沒有太多時間,必須在他還有意識的時候脫離這個地方。
但是因為把握不好方向,他用力砸了十幾次腳踝才脫臼。
這個絕緣石鎖鏈其實是人類打造出來給魔族用的,大概是戰鬥過程中成了這邊的戰利品,所以鎖鏈的型號比人類大一點點。
他砸斷了腳踝,還是能拖出來的。
腳從枷鎖解放後,他開始拗自己的手。
手被刮掉了一層皮才勉強出來,但好歹能用,被吊著的情況下他的手也沒辦法使勁。
僅僅是做完這兩件事,英格爾感受到了千鈞的重擔。
眼皮子如同馱著兩個沙袋。
視線忽明忽暗。
他把扣下來的木屑扎腿裡也沒用,因為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用力把絕緣石扔遠去了,左手召出魔杖。
有了魔杖,就是他的遊戲了。
然後他一頭栽在了地上。
他張了張嘴,掙扎著鮮血淋漓的手指在地上塗抹法陣。
他的聲音也撕扯般破碎不堪。
但是他沒有流淚,沒有哭喊,他把最後一點力氣也留在念咒上。
然後他發現,自己找不到坐標。
他不清楚此地是何處,該往哪個方向去,他只能盡可能遠地將自己送往西方,希望有人能找到他。
他這樣想著想著,便眼睜睜看著,手不聽他的腦子使喚,垂了下來。
精神似乎無法掌控身體了。
這就是癱瘓者的感受嗎………
就在他快閉上眼的那一瞬,一束光破開了他的霧蒙蒙的視野。
猶如黎明刺破長夜。
是他熟悉的那一抹光。
“應!不要閉眼!不要閉眼!!!”
【艾利克斯………來得好快………】
英格爾在他懷裡眨了眨眼睛。
每次眨動都能感受到到滾燙的淚珠落在臉頰上。
“………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聲音嘶啞、顫抖得不像話:
“應,你努力一下!拜托了!就堅持一會兒好嗎?我們馬上回去!我馬上帶你回家!”
他像捧著一塊已經破碎,但小心拚湊粘貼起來的不完整的花瓶,將他圈在懷中,翻身上了芳汀的背。
英格爾眯著眼睛想擠出一絲笑容,耳邊已經呼呼地劃過風聲。
還有魔族們的怒吼聲,撞擊聲,什麽東西的破碎聲。
對,像絞肉機的聲音。
空洞的嘶吼在金光中被攪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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