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只是個農村的姑娘。”
“其實是某個貴族的私生女呢。”
“啊呀,那和她母親一樣的貨色, 這樣的人生出的兒子嘖嘖。”
“只要臉漂亮,誰都能做皇妃呢, 誰管是不是公女公主。”
魯道夫越想越生氣,咬著下唇又掰碎了手中的木屑,他甩掉了跟在身後的侍女, 直奔向了茜茜夫人居住的別宮。
那是皇宮較為偏僻的一處別宮, 依山而建,有溪流湖泊相伴,是皇室成員夏日偶爾納涼的宮殿。
魯道夫此時年紀雖小,卻較其他孩子早熟很多, 力氣也大。練了這麽久,跑了這麽遠路, 隻喘了幾口氣。
他不太理解那些侍女說的話中一些詞匯, 他只知道,他母親又去那裡了。
魯道夫之前一直被侍女們勸著, 這一回終於忍不住了。
他窩在庭院的灌木叢裡躲了一會兒,透過樹葉縫隙,他看見從宮殿裡走出來幾個人。
魯道夫一眼看到了他母親的背影。
黑發與他尤為相似,打著微卷落在線條姣好的背脊上。
“啊,小寶貝,給我抱一下行嗎?”
魯道夫聽到了清脆的聲音,他愣住了。
和每次面對他時,那尖利刺耳的聲調天差地別,但的確是他母親的嗓音。
穗麗轉過身,她懷中已經摟住了一個嬰兒,面色紅潤,眼睛微睜,她小心翼翼抱著孩子,低頭露出了溫軟的笑容。
魯道夫捏著的灌木枝斷在了他手裡。
“哈哈哈哈,好可愛,他和你長的真像。”穗麗的笑聲是像夏日清涼泉水般悅耳的。
這是魯道夫從未聽過的。
穗麗皇妃旁邊走出了一位夫人。
她穿著簡樸,一身素色長裙,胳膊上搭著披帛,面上不著絲毫粉黛,發上脖頸不戴任何珠寶,然而她的金色發絲與金色眼眸比任何金銀寶石都要耀眼,她的那張臉讓人根本生不起任何憎惡之心。
魯道夫一時看呆了。
五歲的孩子,不知道美為何物,他只是無法從那個存在上移開視線。
穗麗抱著嬰兒和茜茜夫人一起走到涼亭。
魯道夫的視線隨著她們的步伐轉移,他看著穗麗,那個據說極其討厭孩子的————他的母親,正愛不釋手地抱著那個孩子。
魯道夫張開手掌,手中被木屑扎出鮮血,紅得刺痛了他的心。
他學到的第一個感情,是委屈。
他委屈的眼淚,換來的是他母親的尖叫和抽打。
然後他學會了憤怒,被忽視的憤怒,他只能不斷破壞觸手可及的任何東西,像他的母親一樣,將滿腔的委屈和痛苦化作憤怒,宣泄在別的人別的東西上。
他學會的第三種感情,他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形容,今後他也不願承認—————是嫉妒。
他把嫉妒得要發狂的情緒和憤怒混為一談。
憑什麽?
那個孩子能輕易得到他永遠得不到的愛?
為什麽他是母親親生的孩子,母親卻不願意擁抱他?
他還太小,沒辦法知道這件事的答案。
魯道夫看著母親和那位夫人聊著,她臉上時刻綻放著輕松的笑意。
魯道夫止不住眼淚,他不敢出聲,只是咬著嘴唇,一遍又一遍地擦乾淚水。
穗麗笑問:“孩子叫什麽?取名了嗎?”
茜茜回答:“艾利克斯。他叫艾利克斯。”
穗麗輕輕吻在嬰兒額頭上:“啊,艾利克斯,多漂亮的頭髮和眼睛,只有這樣的名字適合你。”
魯道夫從唇齒間輕輕擠出這個名字。
“艾利克斯………艾利克斯……”
他學會的第四種感情,憎恨。
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是他這輩子第一個憎恨的人。
他蹲在灌木中,直到日落,穗麗皇妃才不舍地帶著人回去了。
他的腿都蹲麻了,等人從庭院裡消失,他才回到自己的宮殿。
魯道夫在自己的宮殿砸碎了一切能砸的,然後孤獨地坐在一片糟亂裡,蜷縮起了身體。
房間那麽大,卻只有他一個人。
那麽小的身體,造成的破壞也有限。
魯道夫想,什麽時候他要是能把牆給砸了,就把這個宮殿拆了。
看著煩心。
接下來幾天,魯道夫故意找他母親麻煩,天天想辦法在她跟前晃悠。
“啊啊啊啊啊!不要過來!”
果然,和之前的反應一樣。
那驚恐得要暈過去的樣子,和那天庭院裡的樣子判若兩人。
魯道夫被她身邊的人擰走,被關回了房間他在房間裡發怒亂砸東西,就像他極為討厭的母親一樣。
他完美繼承了父親的容貌,母親的脾性,可兩個人都沒有給予他任何愛。
因為送菜的人不敢進來,他被餓了三天,差點餓死,靠著花瓶裡的水,勉強活著。
他嘶吼著拍門求救,也沒人進來救他。別人以為他又在發瘋。
第三天晚上,一個女孩開了門。
她隻比魯道夫大兩歲。黑乎乎的臉蛋,看起來是哪個煤炭村裡出來的。
紅著鼻子眼睛,抽泣著打開門的她,看見了趴在地上瀕死的他。
勉強沒被餓死的魯道夫,差點被雅麗安娜給晃死。
“哇啊啊啊啊啊你別死啊!給我醒來!我不想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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