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寫。”弓捷遠堅持地道,“也不長篇大論。”
谷梁初也就應了,“那你好好吃一頓飯,然後再寫。”
莊醫覺得沒有隱傷滲血之憂,近兩日已讓弓捷遠隨便吃了。這天又絕了一整日食,晚膳備得就很豐盛,蒸酪燉奶蛋湯肉羹,如養小兒。
弓捷遠卻厭了稀的軟的,抓過谷梁初的烙餅乾嚼。
直到臂彎都緊纏著,他得低頭就手,樣子有點兒可笑。弓石過來,想要幫忙,弓捷遠立刻便瞪他道,“我的手能動了。”
弓石覺得少爺這幾日要麽不吭聲,吭聲就很暴躁,隻好吐吐舌頭走開了去。
谷梁初笑著瞧他,“氣天氣地傷也得你自己長好,打人罵人若是有用還要大夫作甚?”
“我罵誰了?”弓捷遠很不服氣。
“隻不要人伺候,”谷梁初說,“要麽吃不飽,夜裡肚子咕嚕咕嚕響,要麽用了膳好不容易得了自由的手就酸了,還寫什麽信啊?”
弓捷遠沉著俏臉想想,抬眼喊回弓石,“把湯端過來我喝兩口。”
“哎!”弓石脆生應著,樂顛顛地跑回來伺候他。
弓捷遠吃了幾口想起什麽,環視一下桌邊站著的弓石弓秩谷矯梁健,有點兒奇怪地道:“你們幹啥瞧著?不是出了府就可以一塊兒吃嗎?”
別人都不說話,隻谷矯道:“司尉若是好好的自然可以。你這五六天裡都沒正經吃飯,王爺也沒挨過桌子,好不容易安安生生用點兒東西,咱們就想等著伺候。”
弓捷遠有些不太自然,強行反對,“你們一塊就不安生?”
沒人答他。
吃完了飯擺好紙硯,弓捷遠捉筆在手,左試右試提不到肩位的手肘都沒辦法寫字,眉眼立刻現出焦躁。
谷梁初叫人給他挪來一副矮幾墊腳,架得他肘高出桌案,可以居高臨下地寫。
沒大一會兒手臂還是酸得不成,弓捷遠咬牙挺著,眼見本就不甚好看的字線條都抖起來。
谷梁初由後握住他的手腕,臂膀貼在他的手肘底下,低聲說了一句,“你也不必著急,咱們今夜就只寫信,卻忙什麽?”
弓石只見二人一高一低貼在桌前,詫得嘴巴老大。
弓秩看不下去,扯扯弓石衣服,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秩哥!”弓石出來,拿眼瞄瞄後面跟著退出來的谷矯梁健,小聲說道,“你覺沒覺得這個王爺對咱少爺也太……太好了些?”
弓秩歎息一下,“你還是個貼身小廝,才看出來?”
“我以為他是懷柔麽……”弓石說道,“可這懷的……也過了些。”
弓秩立在抱廈柱前,望著遠方不語。
雖然得了借力之處,弓捷遠寫完抬頭和問安等語小臂也酸透了。
谷梁初拿掉他的筆將他小臂放垂緩著。
“這信能寄到嗎?”弓捷遠問。
“孤既讓你寫,”谷梁初說,“自然能寄到的。”
“我若說了不該說的話呢?”弓捷遠道。
谷梁初停了一會兒才道,“念你有傷,孤不計較。”
弓捷遠靜了片刻幽幽歎道:“你放心,我隻問問軍糧兵器是否充足,塞外敵兵可有異動。”
谷梁初嗯了一聲沒有再說。
兩個人停停寫寫,雖然沒用整晚,待得信箴折好封上夜已深了。
谷梁初喚了谷矯進來吩咐翌日晨起送出,然後才對弓捷遠說,“孤有私驛可用,必能送到,你莫擔心。”
“私驛?”弓捷遠不由吃驚,“谷梁初,你要幹什麽?”
“不幹什麽!”谷梁初說,“一直都是備著,免得真正有事沒趁手的,你倒與孤開了頭彩。”
他扯弓捷遠過去水盆邊上擦牙。連著幾日,都是谷梁初在做這種事情。
下了矮幾的弓捷遠比他低了不少,仰頭張嘴,感覺他的手指沾著微苦略澀的青鹽細細摩擦自己牙齦臼齒,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只看什麽?”谷梁初擦了一遍,遞水與他漱口,順嘴問他。
弓捷遠收了眼睛漱口,吐乾淨後回答:“也沒什麽。這種薔薇青鹽聞著香含著苦,婕柔給過我蜜糖味兒的,王爺可去鋪子裡面找找。”
“你還真難伺候。”谷梁初掰過他的下巴聞聞,淡笑著道:“這些都是貢品,你倒想要鋪子東西?”
“只有貢品才好?”弓捷遠道,“這就如同只有皇族龍脈才最貴重,旁人都是生來就該做奴仆的……”
“又來……”谷梁初歎息一下,眼睛盯著他那剛經洗漱因而分外嬌豔的唇,心癢難耐地啄了一下。
意料中弓捷遠應該使勁扭頭,至少蹙眉忍耐。
卻不是凡事都在意料。
弓捷遠不僅沒動,反而閉上了眼。
谷梁初心裡突突一熱,竟然有點說不出的激動,伸開雙臂就環住人。
弓捷遠輕輕嘶了一下。
谷梁初瞬間清醒,趕緊放脫了人。他忘了弓捷遠背上的傷,“捷遠……”
弓捷遠低下頭去搖搖腦袋,“沒事兒。”
清晨出門觀看谷梁瞻騎馬,少年只見弓捷遠不再怪模怪樣複了好看,心裡非常高興,不急騎馬先奔過來,“司尉見好了嗎?”
弓捷遠與這孩子緣善,見他喜形於色更覺親熱,當下柔和笑道,“自然見好。聽說世子大有進益,屬下惦記得心癢,今日特地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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