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遠受久了憋,雖然很聽了一陣囉嗦,心裡仍舊高興,精神好了許多。
不想還有更加值得高興的事。
除夕這日一早,梁健就過後院來說,“王爺特命屬下陪同司尉回府團年。”
弓捷遠十分意外。
谷梁初確曾諾過放他回家過年,但那是為了哄他好好應付皇上,冬至節上表現不好,弓捷遠以為這個承諾不作數了,一點兒沒敢奢望。
幸福來得突然就會令人心生無措。
弓石弓秩倒比少爺更驚喜些,一個連蹦帶跳拍手打掌,另外一個則是靠近梁健,撞撞他的肩頭笑道:“我家夫人年年除夕都會親手包餃子給我們吃,衛長也去嘗嘗,當真鮮美。”
梁健聽了也笑,對著弓秩點了點頭,“如此就借司尉的光。”
谷梁瞻雖有一些不舍,還是懂事道賀。
弓捷遠緩過神來方才安慰孩子,“我隻回去一晚,世子也得和王爺王妃團年,明早便能見到。”
谷梁瞻聞言點了點頭,“好好陪陪姊姊和夫人。”
弓捷遠收拾停當出了後院,垂眼看看弓石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又望望谷梁初的書房,問梁健道,“你們主子幹什麽呢?”
梁健便也望望書房,“在看書呢!”
這種日子還在看書。
弓捷遠原地站了一會兒,輕聲說道,“那我過去同他道謝。”
梁健立住,沒有做聲。
谷梁初聽到門響,抬眼瞧見弓捷遠進來,先開口問,“怎麽不急回去?”
“過年還隻守著書房?”弓捷遠不答隻說,“有兒有女的人,早些過去守著孩子,享受繞膝之樂,可不好嗎?”
谷梁初也不接他的話,起身繞出書案,遞過一隻錦盒,“你既來了,正好替孤與弓家小姐帶個禮去,算是慰她父兄不在身邊之苦。”
弓捷遠聽到苦字心裡顫了一顫,眼睛盯著那個盒子,卻不肯接,“是什麽?”
谷梁初拉過他的手去塞進掌心,“還能是什麽壞東西?別隻將孤給想歪了。”
弓捷遠攥住盒子,低聲說句,“多謝。”
谷梁初看著他的眼睛,分辨這句謝的意思,然後點頭應了,“早去早回,多吃幾個餃子。”
弓捷遠轉身就走,行到門邊回頭看看谷梁初,又道,“繼母會做點心,過年必有富余,要拿一些給你嘗嘗嗎?”
谷梁初又看向他,舒懷笑了,“好啊!明日就吃你的點心。”
弓捷遠這才走出書房的門。
坐進車裡打開錦盒,竟是鳥卵大小一顆明珠,瑩潤光亮,圓得異常端正。
弓石陪在車裡坐著,看見這物低呼一聲,“這麽好的寶貝?”
弓秩隨著梁健走在車下,聽到弓石喊聲,叩叩車板詢問,“少爺,怎麽了?”
弓捷遠蓋上錦盒,瞪了弓石一眼,應弓秩道,“無事。”
弓石只聽弓秩不再說話,就又壓低聲音詢問“誰給的啊少爺?還是你偷來的?”
弓捷遠皺眉斥他,“胡說什麽?這是谷梁初送給婕柔的。”
“王爺真是財大氣粗。”弓石豔羨不已,“這等好嫁妝帶去婆家可夠唬人。”
“婕柔還小。”弓捷遠不甚樂意,“什麽嫁妝?”
弓石笑了,“再小也就五六年唄?少爺還想總留著小姐啊?”
弓捷遠不說話了。
五六年,聽著漫長,卻也令人茫然。
五六年後的婕柔會嫁給誰?自己又會在哪兒?
車子走了不多一會兒就到了將軍府。
弓捷遠下車來仰望自己家的大門,心說這麽一點兒距離也能將兄妹隔開這麽久,前人造下“咫尺天涯”,實在太有智慧。
夫人聞報,連忙帶著婕柔出來迎他,弓捷遠先與夫人見禮,然後望向妹妹。
弓婕柔眼圈兒通紅,過來將他抱住。
弓捷遠摸摸妹妹的頭,輕聲說道,“哥哥這次沒走多久,怎麽還是這樣?你長大了,不能老做哭包。”
婕柔仰頭望他,“大了就不準哭?”
弓捷遠想起自己數次在谷梁初面前流淚之事,覺得沒有立場再說妹妹,轉移話題地道,“家裡備了什麽好吃的?”
夫人陪他走進正廳,彼此坐下方才說道,“吃的盡有,咱們人口不多,沒有大肆采買,卻也夠了。小年之前朔親王府的倪管家登門送了不少衣料首飾,叫給小姐豐年,二十八那天又有王莊的白莊頭派人送了不少山珍野味和時鮮水果,說是莊裡產的。我看裡面竟有許多南方果子,哪是王莊能有的東西?可見捷遠公事做得甚好,很得王爺賞識。”
第59章 慈母恩雪兆豐年
弓捷遠聽了心裡不能不起漣漪,還得控制著面上表情,“應該不是我自己的緣故。夫人是皇后的親舊,從前可能顧不得,如今既已母儀天下,夫人得些照顧也在情理。”
夫人也沒堅持反對,只是輕歎一下,“老爺若在家裡過年便更好了。”
弓捷遠知道父親從來不在繼母房裡過夜,想不明白她為什麽還會盼著父親回來,臉上依舊平靜如常,“夫人不需惦念,父親這次過去遼邊也和往年不同,非但糧草充足,所得吃用俱算上等,也必有個富足之年。”
夫人聞言好看看他,“實得新朝之福。捷遠知道得細,可是將軍來信了嗎?”
弓捷遠又知父親從來不與繼母寫信,未忍出言刺激,搖頭說謊,“我在王府做事,自能聽到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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