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滌邊搖了搖頭,“我的兒子,不是那麽沒用的人。只不過……倒真希望他是逢場作戲,混著玩的。”
薑重不吭聲了。
屋內安靜下去。
過好半晌兒,向高時又罵了聲,“奶奶的!”
這夜都沒消停,別人全是心思壓的,唯有弓捷遠是因為酒。
被人伺候著梳洗一場,又換了柔軟衣服,他還是覺得不舒坦,靠著躺下,躺下又靠起,一會兒要水,兩下又要扇子,折折騰騰沒有個完。
谷梁初反正睡不著,由著他鬧,脾氣好得外廂谷矯聽見,特別不樂意地嘟囔,“就差摘月亮了!”
梁健卻歎,“能摘月亮反而好了!王爺隻愁沒有給的。”
谷矯不解,“你歎什麽?”
“歎你不懂主子的心!”梁健輕聲地說,“還有屋裡那個,也不太懂。”
睡一會兒醒一會兒地作到凌晨,弓捷遠心裡的辣躁終於消停下去,也不困了,睜眼看看始終歪在身邊端詳自己的人,微表詫異,“怎麽也是十來天,這次你倒耐得住性兒,逮著了我也沒發瘋。如何突然變了?可是害怕我爹?”
谷梁初點了點頭,“當然怕啊!今天你還要陪他進宮說話,疏忽不得。再睡一刻,好好養著精神。”
弓捷遠睡不著了,仍舊問他,“你去不去?”
谷梁初答,“要看父皇喚不喚孤。”
定要喚的,他心裡清楚的很,卻不明言,只怕弓捷遠沉不住氣。
“我爹也沒那麽可怕!”弓捷遠往他懷裡湊去,聲音低沉許多,“況且他也待不了幾日了。”
這話說的,親情孝道盡數丟腦後了。
“好好陪他。”谷梁初捏住弓捷遠意圖作亂的手,“省得來日想念之時心裡總是後悔。等著將軍離開燕京,孤自去你身邊。”
弓捷遠安靜下去,未久,輕歎了聲,“我想要你們兩個……兩個都在我身邊。”
只是這樣最為艱難。
寢殿之內再無話了。
早飯過後,谷梁初靠在幾上假寐了會兒,一邊補上夜裡虧了的覺,一邊等待宮中來人召喚自己。
郭全先進了府。
谷梁初略感詫異,“師兄有事?”
說要避嫌,日夜都受弓捷遠的影響,谷梁初到底還是順著他的口氣改喚郭全“師兄”。
郭全笑笑,“小主子到底年輕,回去換朝服時特地問我將軍察覺與否,把個封疆之人當簡單呢!”
谷梁初沒太在意,“此事瞞不住了,並沒辦法。師父那邊孤自去說,師兄不用擔憂。”
“我不是為這個來的。”郭全卻說,“專門跑來見面,是與王爺商量,小主子甚為在意身邊的人,有些事情需要謹慎處理。”
谷梁初立刻就聽明白,“查出來了?”
郭全神色凝重,“圖紙確實是吳江偷出去的,他能用到的人,咱們從前都捋過的,本來不該出這差錯,因他出來得久,一直都在小主子身邊伺候,長日足不出戶,也不插手別的事情,所以疏忽了些。”
谷梁初的臉色狠狠陰冷起來。
“隨時都有機會處理。”郭全又說,“只是小主子冰雪聰明,肯定糊弄不得。他對自己人看得又重,若弄不好要生嫌隙。”
谷梁初沉吟一會兒,點了點頭,“是孤給他的人,還得孤管。”
“我更擔心這個。”郭全立刻就說,“小主子性格雖極良善,但也極為執拗,行事不按規矩道理,只怕此事要生曲折。”
谷梁初稍顯煩惱,“孤怎不知?”
“所以還是顧大舍小。”郭全勸道,“幾張圖紙不當什麽,後面盯緊一些便是。”
谷梁初明白郭全的意思,在他眼裡,谷梁初與弓捷遠的和睦更為重要,是想要容吳江這次。
可他不能這樣想,一退十退,今天放掉吳江,明日就有別人敢試底線,那些明棋暗手,以為布置好的倚仗,還能再信任嗎?
看著高高在上統領全局,一穴潰破全線皆崩,必然要付無法承受的代價。
殺雞儆猴殺一儆百,領兵帶隊的人,從來手軟不得。
什麽理由都不能改動決斷,否則就有沒頂之災。
規則才是該顧的大。
郭全見他隻不吭聲,眼睛裡擔憂越發明顯了些。
早朝散去,弓捷遠跟在宋棲身後往官署走,沒行多遠就被小宦叫住,倪彬隨後過來,笑吟吟地看著他說,“郎中且慢行些。將軍和匡大人都留在內殿說話,不用幾句必要尋郎中的,省得白走許多冤枉路途。”
弓捷遠躬身與他施禮,“有勞公公惦記。”
倪彬仍舊一臉笑意,立在原處,眼看著朝官們都走遠了,跟前的錦衣衛也散開去,揮臂斥退身邊小宦,似乎隨口般說,“換在二十年前,誰能想到沈家血脈竟然落成將軍骨肉,造化之奇實難描述。”
弓捷遠聽得糊塗,“這……還請公公明示,下官不懂。”
“唉!倪彬輕歎了聲,“郎中自然是不懂,便是將軍概也不知自己亦是那場糾葛中的一環呢!”
弓捷遠更加發懵。
“周閣珍已死。”長庭安靜,百米無人,倪彬幽幽地說,“沈家那場公案也就結了!可惜世人多不知道沈家兒女皆都風采過人,令堂姿綽後來貴為將軍之妻,老奴曾經親眼見過她的神容,實比天人,但也忘不了她的兄長恩遇公子的才華和形貌,真真人中之傑,過目難忘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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