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遠同意這話,“徒弟已經細想過了,此次隻為震懾,務以保全自身為要,不管哪個環節出了紕漏便即刻回撤絕不遲疑,哪怕人已進了他們禁地,寧可看著目標不動手也要保證全員走脫。這並不是兩軍對壘,扔掉一個咱們都算輸了。所以頭陣我和師父必須得去,就是管號令的。以後倒可由焦潤和弓秩等人細練起來,倘若他們還不聽話再來幾次狠的。”
柳猶楊聞言又思索一會兒,“入城刺殺固然凶險,親兵這邊也不能含糊,那是能回來的保障。”
“我正想說,”弓捷遠立刻道,“刺殺的事就交給我和師兄,高飛暗走並不需要太多人,去的越少目標越小,師父屈尊,領著焦潤弓秩還有鄭晴在岸邊保護親兵和艇。”
“什麽?”柳猶楊大詫,“我不管你?”
“要靠鄭晴和焦潤二人掌握天氣潮汐,”弓捷遠非常認真地說,“可他們二人和弓秩的武學修為都稍遜色,單留他們陪著親兵我也不很放心,要靠師父幫忙守好退路。”
“可是捷遠……”柳猶楊克制不住。
弓捷遠打斷了他,“我入城去不是要逞狠的,殺人割頭的事也會留給師兄他們,自己只是看住形式,做完成計劃還是臨時終止的決定。成敗不只關乎我的性命,師父不用擔心。”
柳猶楊仍舊覺得哪裡不大對勁,琢磨半天方才發現最關鍵的事情,“曦景不用去嗎?”
“他當然不能去!”弓捷遠想也不想地說,“薊膠還得他坐鎮呢!大祁還得他掌管呢!”
柳猶楊苦笑地道,“那你這些計劃怕是白費了工夫,曦景斷然不會同意。”
弓捷遠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果然,臨時去問南面情形的谷梁初回來聽到整個計劃裡面沒有自己的事,冷笑能滲人的骨頭,“這是把孤拋棄了嗎?”
郭全也才知道詳細,自己還在不敢置信,沒有余力關注王爺什麽反應,弓秩和焦潤等人心知情況不妙,悄悄跑了。
梁健不好硬追,只能怒瞪。
柳猶楊亦似愧對大徒弟般,很少見地摸了摸鼻子,“捷遠有考慮的。”說完拽了郭全一把,硬走掉了。
谷梁初的冷笑撐不住了,雙頰都耷下來,滿面寒冰地看著弓捷遠,“你還有考慮?”
熱熱的六月天,弓石無端打了個冷戰,偷偷摸摸地捱到門邊,也撒丫子跑了。
屋裡沒一個人,弓捷遠丁點兒都不緊張,嘎巴嘎巴地嗑瓜子說,“我對這種玩意兒實在沒有耐心,養伯非說該吃,你快幫我剝剝!”
谷梁初想把他給剝了,伸掌一拍桌子,瓜子盒就嘩啦滾到地上。
弓捷遠皺眉看看地上四濺的瓜子,拍拍手又歎口氣,“正好不樂意吃呢!我看中燒毒的人是你吧?動不動就火冒三丈,沒個王爺樣兒了!”
“捷遠!”谷梁初咬著槽牙。
“拋棄誰我也不會拋棄你呀!”弓捷遠哄人哄得自然而然,完全不需要過渡,“當然是有很認真的考慮的。體己的人都被我帶走了,就留一個老眼昏花的焦指揮使做接應麽?樣樣安排得好,外海回來還很不短,你不督船等著,我的心是空的。誰能靠那些肉胳膊劃的小艇回登州來?”
焦指揮使無端受累,硬生生地由壯心不減的指揮使變成“老眼昏花”,自己還不知道當了一回墊腳石。
谷梁初根本不吃這套,“你真會說!”
第271章 討準允悄往異邦
不怪谷梁初油鹽不進,實在是被憂惶逼出了夢魘。
自從進了王府,弓捷遠便受寒嘔血傷肩病酒地沒個消停,好不容易將養了幾個月,神神氣氣地到了登州,不久就中烏血之焚,毒解一半又要出海作戰,再看不住隻帶著鄭晴就跑薊州,如今更要親入東倭,還不肯讓谷梁初陪著,朔親王爺覺得他肯定是欠了幾輩子的大債沒還,今生才要如此密密地受煎熬,人皆血肉,再折騰折騰無論如何頂不住了。
弓捷遠若是還如燕京時的嬌悍任性自然不會改變谷梁初的想法,可他硬從鬼門關裡爬了回來,對待人的方式已大變了,吃了釘子也沒不高興,隻歎氣道,“我能會說,而不是強著來,還不是懂事了麽?知道珍惜你的情意,不再沒心沒肺。可我大張旗鼓地來登州一趟,隻中了毒就跑回燕京養著去,是真沒有臉出門的——只怕是個東西都在背後指點弓家小子以色事人,靠做王爺的面首活著。身上有一點兒功就不一樣,憑誰背後嚼舌根子,總歸是不敢小瞧的。”
谷梁初自然聽不得他這樣說,煩躁不堪地道,“你就拿捏著孤的舍不得,好逼出個硬舍來。日前不知有起醒時,孤時刻在恨自己把你送出了京,那般苦悔,捷遠替孤受嗎?”
弓捷遠捧住他的手說,“倘若東倭不是海中島國,而是和北元差不多的惡鄰,你讓不讓我上戰場?谷梁初,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有些事情就是得去做呢!你把我當男子來愛,還是一個孌寵?”
谷梁初狠狠低下了頭,良久良久才在弓捷遠伸到臉上的手掌裡抬起了頭,雙眼血紅地道,“你是一定要去嗎?”
弓捷遠堅定點頭,“要去!”
“能保證好好回來嗎?”谷梁初舉目凝望窗外,又過良久方問。
“能!”弓捷遠不假思索地答。
“弓挽!”谷梁初每吐一個字都沾著一絲心頭之血,“你若膽敢有差池,孤就不要這王位也不打算什麽將來了,必督膠遼戰船親征東倭,便給父皇定為反叛,便給國人斥責昏聵,甚至在這海裡折戟沉沙沒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你要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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