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些日子全心盯著周閣珍,”谷矯回道,“那些人果然來得頻繁。”
谷梁初點了點頭,“這不奇怪。除了張家還有誰家?”
谷矯遞了一張小紙條子給他,谷梁初展開看了看,伸手按進煮茶用的小炭爐裡,“還說了什麽沒有?”
“他說周閣珍並未用藥,”谷矯又道,“日常飲食和用水也沒什麽毛病。”
谷梁初沉吟一下,“那是他自己生的毛病?正巧養伯來了,晚間孤去請教請教。”
用了晚膳和夜藥,弓捷遠陪著谷梁初一起往柳猶楊的院子走,老遠就聽見養伯坐在院裡哈哈,“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你這心裡隻偏那個大徒兒,郭全也比不上。”
柳猶楊的聲音不太高 ,“休要胡說。”
“還不承認?”養伯仍在笑著,“你就縱著,任憑他和你那小徒兒卿卿我我,也不管束。”
弓捷遠聽見這話腳下一滯,不肯走了。
谷梁初的耳力比他差得遠了,自然就問,“怎麽?”
弓捷遠只怕被兩個長輩發現行跡,連忙噓了一下,而後伸手抓住谷梁初的手臂,示意他別動,也別說話。
柳猶楊繼續說道,“他們自己的事,我管什麽?再說哪裡卿卿我我?你好好做個正經伯伯,莫隻琢磨孩子們的私事。”
“我就是個不正經的,”養伯只是笑著,“他們這是運氣好,都做了你的徒兒,若是成了我的,每天對付師父也需耗些力氣。”
“你倒還知。”柳猶楊嗤他一下,“很光彩嗎?”
“話說總是給你這樣寶貝,”養伯又道,“那個大徒兒到底知不知道他娘因何死的?”
弓捷遠聞言面容驟變,睜大眼睛看住谷梁初。
谷梁初忍耐地問,“到底怎麽了?”
“已知道了。”柳猶楊的回答更讓弓捷遠意外。
怕谷梁初擾他繼續聽下去,弓捷遠回頭望望,親隨們沒跟上來,他便伸手抱住了谷梁初的腰,輕聲地道,“等一會兒走。”
谷梁初心知必有緣故,卻很願意被他這樣抱著,只怕腰封硌著了人,伸出隻手橫在兩人腹間。
弓捷遠輕輕伏在谷梁初身上,沒有心思在意旁的,認真豎著耳朵。
只聽養伯又問,“他自己知道的還是你告訴他的?”
柳猶楊似乎在喝茶,停了一會兒方道,“他自己查出了端倪,也問了我。”
養伯嘖了一聲,“你還真敢告訴他,也不怕這孩子翻臉。”
柳猶楊輕輕歎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總是心有歉疚。”
“他有沒有怪你?”養伯問道。
柳猶楊沒再說話。
弓捷遠靜靜等了一會兒,養伯已經換了語氣,“棋來棋來,我也不待幾天,酒肉癮得過,棋癮也得過,快些快些。”
弓捷遠心知他們不會再講前面的話,仰頭看看谷梁初,輕聲說道,“養伯還要給世子拔兩日毒,不會突然走的,咱們今天不去了。”
谷梁初心知必有緣故,也不追問,只是捏著他的下巴,拇指揉著他的下唇珠玩。
“他們在下棋呢!”弓捷遠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解釋地道,“咱們不去打擾。”
谷梁初頓了一息才道,“捷遠,這裡離師父院子不止五百步,你的耳朵到底……”
“有時你和谷矯梁健單獨說話,”弓捷遠不隱瞞他,“我若沒走太遠,耳邊也無旁人聒噪,就能聽見一些,比如郭全傳來什麽消息之類。”
“不需凝神嗎?”谷梁初有些驚駭地看他。
弓捷遠如實地說,“細微的聲音就需凝神,總不能如現在,就這麽躲著偷聽。”
“你的身體不好,”谷梁初聲音幽沉下去,“難說與此無關。以後不需費這力氣,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問孤或者問師父便是。”
弓捷遠只是抬著臉兒看他。
谷梁初受不住這樣的誘惑,大手緩緩撫上他後腦,扶住他的頭兒親吻。
“不在這裡……”弓捷遠嘟囔地道,“我們回去……”
“在這裡吧……”谷梁初的聲音也很輕,“在這裡可以隻做這個……”
弓捷遠臉紅得不成,直等谷梁初流連夠了方才問道,“谷梁初,這些年……你不要凝蕊也不要樸清,都是怎麽過的?”
谷梁初輕笑起來,“你當孤是色鬼?孤只是喜歡你。”
這句話沒法再接,弓捷遠拽下他放在自己腦後的那隻大手,攥緊了牽著,走回起居的屋子也沒放開。
谷梁初覺得他有點兒不大勁兒,納悶地道,“師父和養伯到底在說什麽?”
室內燃著兩隻高燭,弓捷遠吹滅一隻留了一隻,然後把谷梁初拽到榻邊坐著,“你講故事給我聽吧!”
谷梁初笑意淺淡了些,“什麽故事?”
“你娘親的故事。”弓捷遠說。
谷梁初的笑意徹底隱去了,“師父和養伯在說這個?”
弓捷遠沒有否認,“師父說他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是什麽意思?”
谷梁初輕輕抽開了手,他站起身,從榻邊走到窗戶旁,負手望著黑沉的天空,半晌才道,“瞻兒五歲失母,孤卻比他還要早些,真不記得娘親模樣。”
弓捷遠坐在床榻上瞧著谷梁初,兩個人離得不近,仍能看清谷梁初額側的血管如同活物一般爬上了他的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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