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舟啞聲道:“別動。”
樓延感覺到一隻沉重的手臂沿著他的掌心向上,掰斷了所有生長在他身上的骨花、骨刺,樓延疼得整個人發抖,意識一時衝天一時落地,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傅雪舟拔出來一寸寸敲碎一樣,樓延忍不住哆嗦地叫出了聲:“疼……我好疼……”
“忍著。”傅雪舟彎下身,開始掰斷樓延腿上長出來的骨刺與骨花。
他的手又急又快地在樓延身上飛速掠過,扯拽骨刺的力度毫不留情,樓延疼得屈起身體,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傅雪舟的背上,卻摸到了滿手滑膩的鮮血。
神智尚不清楚的樓延撐著想要站起來,卻摸到了傅雪舟斷了半截的翅膀。
傅雪舟翅膀……斷了?
樓延下意識順著翅膀往下一摸,翅膀根部斷了三分之二,他還摸到了一個個深深的血洞,還有裸.露在外的堅硬的白骨。
傅雪舟呼吸聲沉沉,手上猛地用力扯斷了最後一個骨花,樓延疼得死死咬牙,青筋突起,“操……”
他身上的骨頭越來越疼,但奇怪的是越疼他就越清醒。等這股疼痛緩緩消失的時候,樓延才發現整個地底都開始奇怪地震動,不斷有泥土石塊掉落在了他們身上。
“傅雪舟?”樓延聲音沙啞得難聽,“極樂之地好像要塌了,我們要趕緊出去。”
黑暗中,傅雪舟沒有應答。
樓延心一提,伸手在傅雪舟身上摸索著:“傅雪舟?傅雪舟!”
良久,傅雪舟終於低低應了一聲:“嗯。”
樓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正要問傅雪舟還能不能撐得住,就聽傅雪舟啞聲道:“抱著我。”
樓延遲疑地抱住了他,整個人忽然騰空而起,被傅雪舟帶著往地上而去。
傅雪舟用觸手交錯攀爬,很快就爬出了地下。原本堵在洞口的詭異們早已不知道什麽時候化成了一灘血水,而外面的天色也從白日變成了黑暗。
雨停了。
樓延仰頭看著天空越來越近,等出去之後,他才發現地面上也在震動。
高樓倒塌,地面裂縫,這座城市正在一點點地崩塌消失。
樓延側頭,又發現了遠處一片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暗暗地燃燒著。
那些火好像還是傅雪舟之前放的火,沒想到它們不僅沒被大雨淋滅,反而一直燒到了現在,並且燃燒得越來越猛烈。在這黑暗的快要被毀滅的城市之中,猶如希望的火光一樣熊熊燃燒著、跳躍著,毫無顧忌地自由遊蕩著,吸引著僅剩的人類靠近。
空氣中隱隱傳來人類的哭喊聲和救命聲。
“有人嗎?”
“救命!這裡到底在哪裡?!”
“死了,所有詭異都死了!”
“嗚嗚嗚有沒有人還活著啊?”
樓延有些恍惚地聽著這些聲音。詭異之主的心臟沒了,詭異之主死了。詭異之主一死,極樂之地內所有依托詭異之主活著的詭異們也都死了個乾乾淨淨。
難以置信,詭異之主真的被他們殺死了。
外面呢?外面的詭異會不會也跟著消失了?
詭異複蘇的時代是不是徹底結束了?
樓延的心情又激蕩又疲憊,他突然想起了傅雪舟自出來之後就一句話也沒說,連忙轉頭一看,身邊卻空無一人,傅雪舟竟然不見了。
“……傅雪舟?”
樓延皺眉叫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後心神猛地提起。一種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慌亂直衝心頭,他往周邊看了一圈後目光定在了腳邊黑黝黝的洞口裡,傅雪舟不會又掉下去了吧?
樓延趕緊趴在洞口邊上往下面一看,還好還好,洞裡面沒有傅雪舟的身影。那他人能去哪裡?
樓延勉強冷靜下來,在依稀的月光下看著周圍的草地,發現了有一串血跡一直從洞口蔓延到了十幾米外的一棵樹後。
樓延跟著血跡往前,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樹後,低頭一看,傅雪舟正滿身浴血地靠在樹乾上,閉著眼睛好似死去一般安靜。
他的身體一半詭異一半正常,散落在兩側的黑色觸手被砍得破破爛爛,長短不一,竟然從中找不到一根完整的觸手。
背後的翅膀徹底斷了一個,另外一個勉勉強強地還剩最後一點翅根連在背上。傅雪舟的身上被穿透了數不清的血洞——之所以說數不清,是因為他的身上全是鮮血,已經分不出哪裡是傷口哪裡又不是了。
傅雪舟的臉上蹭著泥土和血塊,銀發髒亂地垂在他的臉側、胸前。樹影在他身上微微晃動著,偶爾幾片月亮的光影透過樹葉灑在了他的下巴和肩膀之上。
胸口平靜,沒有起伏。
毫不誇張地說,樓延的心瞬間漏跳了兩拍。他沉著臉快步走上去在傅雪舟身邊蹲下,伸手去試傅雪舟的鼻息。
伸手的時候樓延發現自己的手有點抖,他覺得應該是冷的。要不然呢?他會因為害怕傅雪舟死而手抖嗎?
哈,開什麽玩笑?
傅雪舟的臉很冷,鼻息呢?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樓延的手指太冷太僵硬了,他感覺不到鼻息的吹拂。沒事,還有脈搏……對,還有脈搏。
樓延立刻將手指往傅雪舟脖子上的大動脈探去,可剛一動,他的手指就被傅雪舟抬手握住了。緊閉著雙眼休息的傅雪舟張開眼睛,一雙血紅色的眼眸靜靜看著樓延。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