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來凌意舶要是偶爾在集團總部與他打個照面就算了,時不時在別的保鏢口中聽到對方的名字也就算了。
可偏偏被安排回了最開始的樣子。
“誰?”人聲隔著門板。
其實從少年長變成男人是很快的事。
人的聲音卻是無數個被置放在歲月裡的回聲,都說味道和聲音最能寄托記憶,楚漾沒聞到過凌意舶的味道,所以眼下這樣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狀況一下將他拉回了從前。
去年,長豐航運舉辦第66艘貨船下水儀式。
楚漾和同事一起接著東南亞當地卡頓得一幀一幀的網,在直播視頻中聽到過凌意舶發言的聲音。
那時候網速太慢,視頻並不清晰,畫面中只有一個模糊的男聲在說“感謝全體員工的付出”。
當時楚漾在心底默默地回復:不客氣。
哇,二少爺終於露面了,他聲音好有磁性,據說長得也好看,不知道回國有沒有機會見到他。
同事誇讚結束,用手肘碰了碰旁邊不出聲的楚漾,喊了聲,楚首席?
楚漾靜靜地看著屏幕,沒有說話。
那句“感謝全體員工”在腦海中取代了他離開首都時聽見凌意舶講的最後一句話。
他看著網絡診斷有誤的標識,關掉手機。
在熄屏後的黑色反光中發愣,仿佛看見的是凌意舶的臉。
如今,記憶中模糊不清的面孔變得漸漸具象化。
凌意舶正斜靠在床上打PS5。
他穿的睡衣面料是純黑真絲,領口紐扣敞開了兩顆,隱約露出胸肌中間的溝壑,光澤感十足的面料隨手臂的動作而滑落,一條腿彎曲起來,膝蓋撐著手肘。
平時要是能少嘴硬幾句,完全能再帥上一個新台階。
楚漾沒看他玩的是什麽遊戲,程序化地把紙質計劃遞過去給凌意舶過目。
掀起眼皮掃了一眼白紙黑字,凌意舶問道:“你是J人?”
“……”
楚漾目不斜視:“難道您是P人?”
“有話好好說,別罵人,”凌意舶沒放下遊戲手柄:“你說的是數字P?”
“是,”楚漾還是想解釋一句:“沒有罵您的意思。”
凌意舶覺得好笑:“不用用您稱呼我,裝什麽?”
“裝得有禮貌,”楚漾垂眸,“二少爺。”
凌意舶一下笑不出來了。
他拖長尾音,一字一句道:“二,少,爺——你是為了惡心我才這麽叫的?”
楚漾沒否認他的話,“那你想要我怎麽稱呼?”
凌意舶不看他:“還是叫凌二吧。”
和以前一樣。
以前森叔聽楚漾私底下這麽叫,還把楚漾叫去訓斥一頓說這樣沒規矩。
那會兒凌意舶直接進房間把楚漾拉到身後去,說是我讓他這麽叫的,我自己的人自己管教。
楚漾沒想到凌意舶會把這個事又拎出來,好端端一個要求還加了個“還是”。
深藏在心底的回憶成了水中壓不下去的海綿,慢慢就這樣漂浮到了水面上。
“好,凌二。”
楚漾喊了一聲,聲調平緩。
凌意舶隨手把遊戲手柄往床上一放,翻身下床,眼神無意間落在楚漾的腰身上,莫名再挪不開了。
這腰身圍度不至於纖細,也絕對在男人中,又或者說是在Beta中算一截標準的勁瘦窄腰。
再往下,精心熨燙過的襯衣衣擺緊緊貼在腰腹,黑西褲一塵不染。
他真的還沒分化嗎?
凌意舶算過楚漾的年齡。
六年前任職時是十九歲,今年二十五歲,早就過了分化期,但集團也找過醫生來說這樣的情況不算個例,僅多算非常特別……
如果不是凌灃給看管團隊配了陳迦禮這麽個反應慢半拍的Alpha,凌意舶真的會懷疑楚漾已經分化了。
保鏢團隊講究分配協作,遇到這種人數少的情況,通常都是一個Alpha配幾個Beta。
但是,如果集團一手培養的保鏢首席是Alpha,怎麽可能秘而不宣?
凌意舶作為二少東家,在楚漾出國執行任務的這三年裡,也沒有聽說過任何有關於楚漾分化的消息。
只聽探子說楚漾在第幾次海運中保護凌思岸全身而退,說凌思岸對楚漾比較特殊。
還說楚漾一拳把當地夜市上調戲他的人打進醫院,說楚漾在分公司開了個小班教新人格鬥術,說楚漾操勞過度發燒住院——
說楚漾已經登船,楚漾要回來了。
三年時間不長不短,楚漾那張巴掌臉上褪去了嬰兒肥,變得瘦削、沉靜,外表完全長成了一個合格保鏢的樣子。
神情少了倔強,更多了冷冰,很少有笑臉。
分明是在記憶裡那麽生動的人。
無數個日夜,凌意舶都恨不得不管不顧地下一趟南海,想衝到楚漾面前討要一個結果,想抱住他問他苦不苦——
此刻他那一雙慣會施號發令的手正垂在身側,往上,是他跳動的脈搏,那是楚漾沒有消失在世界上的證明。
他只是消失在凌意舶的世界了。
可現在隔得那麽近,凌意舶連他半根手指頭都不敢亂碰。
這是以前就那麽寶貝著的人。
“如果沒有什麽事,就請按照計劃用完午餐後出發。”楚漾抬腿要走。
他一抬腿,大腿上一處環形痕跡隨動作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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