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人都走了以後,牧沉才俯下身去。
“有受傷嗎?”
時蘇埋著頭,模糊地說了什麽。
有點像小貓在咕嚕。
時蘇的身型小巧,翅膀卻很大,龍脈的紋路柔軟地鋪散,接近尾部的地方抱得不緊,露出幾根纖秀的人類腳趾。
似是能感知到牧沉的視線,那雙腳往回收了收,藏進了翅膀裡。
“快點......”小龍微弱地催促著,“抱我去找衣服。”
牧沉的袍子足夠大。他悉心地將地上的人裹住,才蹲身抱起。
時蘇很輕,輕得仿佛他一用力,就會將懷裡的人揉碎。
他如捧著易碎的神物一般,以極穩的步伐,向馬車的方向去。這是他們來時坐的車,車輪被炸壞了兩個,裡面的空間很大,有歇息的長椅,還有少量衣物。
時蘇窩在牧沉的懷裡,悄悄探出個額頭往外看。
剛才還竊竊討論的影巫,此刻都非常自覺地退到一旁,沒有一人敢往這邊看。
卓烏站在馬車的門前,感受到一雙水靈靈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而他刻意避開,隻微微頷首,為魔王拉開車門。
時蘇被放在了一個軟墊長椅上。
見牧沉垂下眼眸,他又立刻把腦袋縮進了翅膀裡。
“啾啾。”小獅鷲的聲音遠了些,似乎在窗邊的位置。
他聽見櫃子脫開的聲音,牧沉在為他找衣服。
時蘇又往下拉了拉翅膀,觀察對方的背。
牧沉穿了件白色的襯衣,不像這個時代的衣物。他左肩上染了一片血,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黑烏烏的。
是受傷了嗎?
他張嘴想問,但喉嚨卻莫名地緊張,發不出聲。
於是,當牧沉拿著衣物轉身時,那道撓人的視線又消失了。
小龍又把頭埋進了他的大袍子裡。
“只有這些了,”牧沉拉過一個竹藤椅坐下,“但你的翅膀,可能裝不進去。”
他雖沒有看見,但按照常識來講,龍的翅膀應該接在背上。
“你先穿著。回去後,我找裁縫來給你定製新的。”
“唔......好。”時蘇聲音悶悶的,“不許看我。”
他挪動了一下身子,光滑的龍翼往下收了收,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
牧沉整個人都僵在了椅子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人。臉蛋小巧,五官圓潤,像隻柔弱的小動物。
令人想要揉虐。
牧沉嘴角緊繃,狹長的眼裡湧動著不明的情緒。
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會知道,時蘇是一條漂亮至極的,有人形的龍。
小龍的瞳孔依舊是柔暖的粉色,只不過眼型像大大的水珠,眼尾如魚尾般上揚,而睫毛則似一雙毛絨絨的透明刷子,眨眼時,掃得人心癢難耐。
時蘇被盯得手足無措,不安地撓了撓腦袋。
他頭髮是奶白色的,光線下閃著淺金的光暈,一直流動到濡濕的眼皮上,像哭過一樣。
牧沉想起很久前看到的那幅畫——希西爾的化為人形的模樣。
如今看來,那畫像遠遠比不上真人。
“你,你怎麽了......”
時蘇抱著膝蓋蹲在墊子上,翅膀把自己抱成一個奶白色的大球。
見牧沉不說話,他耳朵警覺地豎起,那原本應是人耳的地方,支起了兩隻折扇型的軟耳朵。
“你受傷了麽。”
牧沉松開緊攥的扶手,輕籲一口氣看向窗台上的獅鷲。
“沒什麽,傷已經好了。”
“那你幹嘛那麽緊張?”
“我......”牧沉一時啞口。
他索性起身,走到窗台邊:“你快穿衣服吧。”
牧沉背身向著窗外,小獅鷲就趴在窗台上,拱起背朝他身上蹭。
時蘇趁機拉過衣物開始穿。
他不想被牧沉看見自己光身子的模樣,畢竟他不像對方那麽厚臉皮。
不過這些衣服都是魔法袍,還有簡單的便裝,根本裝不下他的翅膀。
時蘇開始著急了。
他想下地,但腳趾觸碰到地面時,總有種奇怪的無力感,手也是,動起來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還是沒有習慣人類的四肢。
於是,他在長椅上糾來纏去,弄出窸窸窣窣的響動。片刻後,牧沉實在無法忍耐,側身往那邊道:“要我幫你?”
“等——”
然而不等時蘇答話,他徑直走了過來。
“不......不許過來!”時蘇收緊翅膀抱作一團,雙腿夾著一條袍子,布料像麻花一樣扭在他身上。
“你再來,本座就——”他正要發怒,牧沉直接坐到了墊子上。
小龍瞬間變成了一隻小鵪鶉,嚇得縮進了角落裡。
“怎麽了,”牧沉眼尾噙著淺淡的笑意,“我對你不好嗎?這麽防著我。”
“不是......”
“你在害怕什麽,”牧沉一把扯住糾纏的衣袍角,“你不是也看過我的?”
“那不一樣!”時蘇漲紅了臉,“我又沒有你那麽無恥!”
“嗯,”牧沉把亂糟糟的衣服丟開,“那你應該學學。總這個樣子,出去是不行的。”
他略顯暴躁地扯開那些亂纏的布,露出下面光滑細膩的肢體,找到最大的一件魔法袍,把它抖落整齊。
時蘇被牧沉的動作嚇得忘了反抗。
他兩手抓在椅子扶手上,面朝下微微發顫,臉和脖子一片潮濕的粉色,腳掌不安地蹬在軟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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