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是吵得多嚴重啊。
“他想讓我從政,讓我考公。”一直沒說話的何謂悶聲悶氣地開口,“我不喜歡,就吵起來了,他向來都是這麽霸道,總覺得我現在做的不是正經事。”
“你們好好溝通過了嗎?”沈榷問。
“當然啦,我和他說了好幾次,但是他完全聽不進去。”何為歎了口氣說,“所以我才想來借住的。”
這麽一說沈榷就明白了,大家今天的氛圍這麽差,不是因為何謂來訪,而是覺得何謂這麽沒頭沒腦地說要來他們家住,誰都接受不了。
沈榷起身,把沈志華叫到了廚房裡。
顧忌地看了眼客廳的方向,壓低聲線問:“爺爺,你的意思呢?”
“我們家倒是可以收留他,但是這種事一旦弄不好,到時候他爸肯定會怪到我們頭上。”沈志華猶豫了幾秒,“他爸可是聯邦政府的人。”
“這件事沒這麽複雜。”沈榷笑著說道,“我晚點讓何謂聯系下他爸爸,好好說明下情況,今天先讓他住在這裡吧。”
“住哪裡?倉庫嗎?”
何謂再怎麽說都是客人,自然沒有讓客人去住倉庫的道理。
對方的身份也不適合住倉庫。
家裡可以睡覺的房間一共就那麽幾個,沈榷他們三人的房間,加上一個客廳。
“讓他睡我房間吧。”
“你們晚上不留下來嗎?”沈志華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沈榷即將嫁人的歎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難得回來一趟,你要是再不回來,房間都要落灰了。”
“不了,下次吧,我今天回來是有別的事情想找您。”
“別的事?”
沈榷看向客廳裡相談甚歡的三人,輕聲對沈志華說:“我們還是去樓上房間裡說吧。”
也順便把伽漣叫了上去。
房間門剛關起來,沈榷就開門見山地說:“我要和你說的是關於艾璿的事情。”
“艾璿?她又找你了?”
“不是,是我主動找她的。”
沈榷小心翼翼地看著老爺子的臉色。
沈志華坐在破舊的木椅子上,輕輕一動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身下墊著一個洗到褪色的藍白色坐墊。
雙手杵在膝蓋上。
沈榷觀察他的這段時間裡,他同樣也在觀察沈榷。
不明白沈榷為什麽還要主動去找艾璿,是不是又對那個女人心軟了。
沈榷拉過椅子來,坐在沈志華旁邊,拉著他的手,輕輕碰觸著沈志華手上皺起來的皮膚。
心中酸澀。
“在我出生前,艾璿服用了一種違禁藥品,想改變我的性別,讓我分化成Alpha,但是造成了很大的副作用,我的腺體變異,第二特征變異也都是因為這種藥。”
沈榷的語氣很平靜,也清晰感受到了沈志華顫抖的雙手。
那雙骨瘦嶙峋,飽經風霜的手死死抓著他:“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她之前生病也是因為藥物的副作用,上次我去醫院看望她後,她就沒有待在醫院了,把我給她交的那些錢也全部拿去補貼陳峰一家。”
“我本來不想管她的,但是……”沈榷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嗓子眼裡溢出了一股酸澀的味道,“今天我看見她病得連站著都很累,又……”
沈志華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拉過沈榷的手,用自己的雙手包裹著他的手,重重地歎了口氣。
無論是“沈榷”,還是沈榷,都是一個性子。
都這麽重感情,讓他怎麽放心得下。
沈志華笑了下,對伽漣說:“可以請你先出去嗎?我有些話想單獨和沈榷說。”
“好。”
伽漣走了好幾分鍾,期間沈志華一直不著急開口。
過了很久,沈榷忍耐不住好奇心,問:“您想和我說什麽?”
“你……不是沈榷吧。”沈志華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極強的穿透性。
這話像是一顆顆鋼釘,把沈榷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短短幾秒鍾,腦子裡就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爺爺知道了。
他動了動嘴角,驚訝地看著沈志華。
“您什麽時候知道的?”
沈志華給了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你是我孫子,我們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了,不會連這點小事都看不出來。”
“您不生氣嗎?”沈榷啞著嗓子,聲音止不住顫抖起來。
沈志華的手落在了他的頭頂。
和記憶中一樣溫柔。
“沈榷”的身體,靈魂換了一個人,這種事本來很難以相信,但是他不得不相信。
現在這個人,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他們的事情,反而在用家人的方式和他們相處。
他又沒有老糊塗,還是能分得清好壞的。
直到今天何謂聊到和沈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沈志華就徹底明白了。
“我不怪你,更不會生你的氣,因為是我孫子自己選擇的命運。”沈志華笑了笑,“我活到這把年紀了,早就把生死都看明白了。”
“沈榷,謝謝你。”
沈榷緊緊抱住沈志華,像個小朋友一樣在他的懷裡撒起嬌來。
他沒有擁有過家人,但是此時沈志華把他當成了真正的家人。
“我才應該說謝謝。”
沈志華摸著他的腦袋,溫聲說:“我也想過,要是我早點注意到被債務壓垮的沈榷,也許他就不會離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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