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臨職業病發作,下意識盤問:“兄弟?一個姓李,一個姓荊,還那麽巧都被鳥類感染?”
肖成宇想了想:“他們父母分開了,兄弟倆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荊鴻是後來改的,他本來叫好像李鴻。”
江與臨蹙眉反問:“好像?”
肖成宇答不上來,訥訥地小聲問:“哥你查戶口啊,問那麽細我哪兒知道。”
江與臨眉梢微斂,放緩語氣:“最近基地裡很亂,信譽樓拍賣場剛出了事,黑市裡還有私自販賣融合體的地下產業鏈,不謹慎一些,小心變成麻辣兔頭。”
肖成宇有些驚訝:“林哥,你也知道私自販賣融合體的地下產業鏈?我們互助會正在調查這個,基地對待融合本來就存在很多歧視,大家一直都默默忍受,但這次真是犯了眾怒了。”
說著,肖成宇掏出一張傳單遞給江與臨。
末世已經很多年了,在全世界各方勢力的努力下,混亂不安的局面日益平穩,人們對於怪物的恐懼也與日遞減。
當生存不再是首要矛盾,之前被隱藏忽視次要矛盾逐漸浮出水面。
長久以來,如何安置保留人類思維的融合者一直沒有定論,雖然都生活在同一個基地裡,但無形的階級始終存在。
融合者們因為身份尷尬,經常會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從能力上來講,融合者有著不輸於異能者的戰鬥力,而且因為融合了怪物基因,他們在野外更加敏銳,不僅能夠預知天氣變化,對其他怪物的接近有著超強感知力。
他們對基地的貢獻並不小於異能者,可他們卻處在最底層,不僅貢獻點的兌換比例與人類不同,而且在衣食住行等很多方面都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甚至連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基地內許多地方禁止融合者接近。
除此之外,他們遭受的歧視體現在方方面面:不能去公共醫院就醫,子女無法接受教育,乘坐交通工具時人類乘客有權拒絕與其同乘,治安特警可以在不經基因檢測的前提下,擊斃存在感染風險的融合者……
然而,為了能夠獲得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大多數融合者都默默忍受這一切。
畢竟能夠找到接納他們基地並不容易,非但要背井離鄉,跋山涉水,穿過危機四伏的汙染區,還要交納大筆貢獻點作為進城費用。
沉沒成本的增加,使他們更為隱忍。
融合者比普通人類能力更強,比起異能者被感染的概率又更低,強健的天平使他們更為堅韌,只要足夠努力,就能夠負擔起基地內高額的生活費用。
不知不覺間,融合者成為基地內底層工蜂,人數僅佔全基地人口的十分之一,但創造的產值卻高達80%。
可人類貪婪的本性永不止息。
今年年初,‘融合稅臨時條例’頒布,基地高層通過了議會的建議,決定向融合者再增收一筆稅款,這項舉措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抗議無效後,大批融合體集體出走,離開了第三基地。
基地高層習慣了融合者的供養,一時間大為驚慌,緊急撤回了這項條例,還推出一個‘替罪羊’免職,以此安撫融合者的情緒。
但這一切只是暫時的,很快,基地高層又巧立名目,換了個方式剝削融合者。
在他們眼中,融合者根本就不是人。
國際上怪物研究管理中心對此保持緘默,始終沒有為保留人類的融合者正命,正式賦予他們原本應當享有的‘人’的權利。
在政策的漠視之下,基地內外的融合者自尋出路,聯合在一起,共同發聲,策劃著一場轟轟烈烈的平權運動。
這些天,各地融合者相繼罷工、演講、遊行、靜坐、公開發言。
昨天,私自販賣融合體的地下產業鏈被翻到陽光之下,這一導火索徹底引爆了所有融合者的憤怒,基地內甚至發生了小規模的武裝衝突。
*
第三基地,融合者聯合協會秘密駐地。
李宣為江與臨倒了一杯熱茶:“我們認識到,忍耐是沒有意義的,人類永不知足。”
在這段時間裡,李宣不知是完成了二次進化還是二次覺醒,重新擁有了人類的體貌。
上次見他,他還是一隻孔雀,現在卻生長出靈活的四肢,這種變化讓江與臨感到神奇。
李宣說:“我還可以變成孔雀,有機會變給你看。”
雖是感染了孔雀基因的融合體李宣,卻長了張與豔麗無關的清雅面龐,像一塊觸手升溫的古玉,沒有任何攻擊性,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李宣語速適當,將自己的想要爭取的權益徐徐道來:
“在與基地高處的對峙中取得了階段性勝利之後,我們想要的權利也更多了,爭取醫療的權利、解決子女教育的問題、獲得更多平等的待遇。”
“每個人都是貪心,我們並不高尚。”
江與臨注視著瓷杯裡嫋嫋升騰的熱氣,慢聲道:“追求平等不是貪,對資源過度渴望才是。”
權力發展的邏輯規律無人可控。
在這個動蕩的時代,每一點微風都有可能引發巨大變革,誰也不知道權力平衡的終點在哪裡。
李宣溫柔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天翻地覆,也許是飛蛾撲火,但這件事必須有人去做,我不想讓我的後代們,從生下來就注定是下等人、是苦力……甚至是,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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