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只剩江與臨與翟遠州兩個人。
海風輕拂,天光雲影蕩漾。
隨著時間流逝,海面吞噬了夕陽最後的光輝。
良久,翟遠州才開口道:“頭兒,你知道我這次來是想說什麽。”
江與臨撐手靠於椅背:“我不知道。”
翟遠州輕笑一聲,英朗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你要是真不知道,就不會寧可聽鍾佑哭半個小時,也不跟我說話了。”
江與臨姿態松散隨意,語氣也散漫:“或許我就是喜歡聽人哭呢。”
翟遠州:“……”
所有和異監局指揮官joker接觸過的人都清楚,joker殺伐決斷,行事直截了當,最煩別人跟他繞圈子。
無論多難辦的事、多難纏的人,到了joker手上都會變得很老實。
他殘忍、冷漠、無情,雷厲風行。
但只有他的最嫡系下屬才知道,joker擅於審問,更擅於回避問詢。
Joker不想回答的問題,沒人能從他嘴裡得到答案。
他只是沒耐心打太極,而不是不會打太極。
這是一場無形的博弈。
人類安危絕不能系在一個怪物身上,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識。
禦君祁太過強悍,猶如某件超越時代的高科技武器,所有人都想擁有祂,但所有人也都怕祂。
人們總是會懼怕不可控的危險。
所以長刀有了刀鞘,手槍有了保險栓。
江與臨就是這柄刀鞘。
可惜沒人相信。
鍾清山的謹慎沒有錯,翟遠州的斟酌也沒有錯,江與臨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其實世上的很多事都無關對錯,他們只是立場不同。
當眼前所見唯有自己腳下的路,那麽狹隘成為一種必然。
這種狹隘貫穿於每個人的一生,沒有任何誰能跳脫出自己的視野,真正從上帝視角縱觀全局。
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經歷、不同的學識、不同的朋友、不同的觀念種種差異融合在一起,組合成一個又一個獨立的個體,促使著他們做出不同選擇。
江與臨接受這種不同,也理解這種不同。
審己度人,若是和翟遠州位置交換,他作為異監局的現任指揮官,看到前任指揮官非要帶著隻怪物才肯回來任職,他也會很頭疼。
這樣看來,翟遠州一定覺得他瘋了吧。
試想,如果是江與臨問別人‘你憑什麽認為自己能控制神級怪物?’,那人告訴他‘因為愛情’,江與臨血壓肯定會高到爆炸,反手一巴掌給對方扇天上去。
滾你媽的因為愛情。
老子跟你講蒼生、講救世、講情懷、講使命、講擔當,你他媽的給老子談愛情。
確實很離譜。
江與臨輕笑一聲。
翟遠州頓了頓,遲疑地看向江與臨:“我說得不對嗎?”
江與臨搖搖頭:“沒,你說得挺好。”
翟遠州很全面地講了如今局勢,講異監委多麽需要江與臨,講禦君祁在第三基地闖下的禍。
在M國的蓄意挑唆下,國際調查組已經對華國心生忌憚,早就再等機會介入調查,他們需要給外界一個合理的交代。
群狼環伺,局勢岌岌可危。
翟遠州:“越在這個時候,越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小心謹慎行事,神級怪物不能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異監委,出現在華國官方機構內部,抑製手環可以賦予禦君祁人類身份,是解決所有問題最好的方法。”
江與臨撐手半靠在椅背上:“還有嗎?”
翟遠州言辭懇切:“頭兒,你可以信任禦君祁,但異監委不可以,指揮官joker不可以,鍾副主席不可以,異監委是公權力機關,身後站著的是萬千黎民,代表了國家公信力,國家公信力不能依托於神級怪物的喜怒,它經受不起這樣的打擊。”
江與臨讚同道:“沒錯。”
翟遠州被江與臨突如其來的讚同驚得一愣。
按照他對江與臨的了解,自己這位頂頭上司獨斷專行,桀傲不恭,面對那些違背意願人和事,江與臨往往會采取一切非和平的抗爭手段,暴力解決。
就如慕容煊所言,只有在送出臨終關懷的時候,江與臨才會這樣心平氣和。
思及往事,翟遠州不由想起了被江與臨支配的時光。
江與臨冷酷嚴苛,手腕強硬,在位期間整個異監委都戰戰兢兢,時刻處於低壓的恐怖之下。
他不會打我吧……
翟遠州手指不自覺微微一蜷,後背肌肉繃緊,隨時做好準備抬手擋臉。
江與臨見翟遠州戛然而止,詢問性地抬了抬眉。
翟遠州心頭一跳,夢回向江與臨匯報工作的那些年,開啟了肌肉記憶,條件反射般繼續呈報道:
“抑製手環只能限制怪物展露真實形態,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副作用,如果……我是說如果某天禦君祁言行失范,祂也是以人類形態出現在眾人面前,不會造成第三基地那樣惡劣影響,異監委最多也只是個‘任人不當’之責,這和‘勾結怪物’的罪名不可同日而語。”
江與臨微微頷首:“我倒是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你思慮得很周全。”
翟遠州大吃一驚。
眼前的江與臨簡直像換了個人,情緒穩定得讓人害怕。
作為指揮官,江與臨令下屬畏懼,更令下屬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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