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未淵的聲音傳來,離她格外近,好像就在耳邊似的。
蘇典用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頭上戴著降噪耳機,對方是通過耳機和她說的話。
眼珠微動,目光劃過機艙內的環境,蘇典發現席未淵就坐在自己身邊,她的腦袋枕在對方的腿上。
“咳咳……咳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蘇典吐出大團血沫,強忍肺部撕裂一樣的疼痛,忽覺喉嚨堵塞感消失,總算能發出點正常的聲音。
“安全了嗎……”蘇典一字一句問,“維岡……怎麽樣?”
席未淵握住蘇典的手,擦乾淨她臉上的血跡,低聲說:“你現在不用操心這些。”
蘇典扯動嘴角,似乎在做笑的表情:“先生,我剛剛……夢見姐姐了。”
聞言,席未淵不由微怔。
“姐姐”兩個字從蘇典嘴裡出來,令他有種極為陌生、卻又在潛意識裡熟稔的感覺。
這種感覺如同某件擱置了很久的物品,拋諸腦後多年,當某天重新接觸時,那一瞬間生疏的記憶閃回,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由自主浮上心頭。
緘默少頃,席未淵說:“你受了很重的傷,好好保存體力,不要胡思亂想。”
蘇典仿若未聞,自顧自道:“她和我說了好多話,我們聊得很開心,姐姐一直在笑……我想她了。”
十幾年的時光,隨著年齡的增長,姐姐的面容無可奈何地在腦海裡模糊起來,那些深埋於心的過往,也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
有時候連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還是幻想出來的假象。
方才做了一場短暫的夢,蘇典的記憶忽然無比清晰起來。
她夢見了姐姐蘇琅,夢見她們一起在孤兒院生活的日子,彼此相依為命,互相依靠,磕磕絆絆地長到十幾歲。
離開孤兒院後,兩人因相貌出眾,被歹人騙走送去情.色場所,想賣給有錢人當玩物。
卻也因為相貌出眾,陰差陽錯被段斯昂買下。
姐姐蘇琅作為特務培養,送去了邵攬余身邊當臥底。
妹妹蘇典則淪為人質,在段斯昂手底下活得小心翼翼。
後來蘇琅暴露身死,蘇典想方設法逃了出去,在躲避段斯昂追殺的路上,偶然間被席未淵救下。
那時候的席未淵還不是懺摩頭領,只是一個身份尷尬的義子。
席未淵救她一命,並把她留在了組織裡。
蘇典將姐姐留給自己的冷啡片配方,送給席未淵,幫助他在懺摩站穩腳跟後,躍身成了當時頭領的義女。
後來席未淵也用懺摩的勢力,送她去大西洋留學深造,幾年後改頭換面回來,成為席未淵身邊心腹中的心腹。
“……要是姐姐還在,那該有多好。”
蘇典語聲低微的呢喃,空洞失神的雙眼裡,悄悄蓄起了淚,又像是多了一抹異樣的光彩。
席未淵的視線,沉默落在對方傷懷的面孔上,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瘦骨嶙峋卻傲骨不屈的小姑娘。
他感覺自己的手動了動,是蘇典在拉他,似乎有話要說。
盡管耳機能聽見,但席未淵仍是彎下腰,將耳朵湊過去。
更多的血沫氣泡湧上喉頭,蘇典對抗著窒息的疼痛,無比艱難又頑強地開口。
“我用了九年,把命還給你了,以後……不欠你的了。”
單單說了這麽一句,蘇典松開手,沒有留戀地閉上了眼。
這輩子活了二十四載,泥沼裡摸爬打滾,每一天的她,都是在爭搶和謹慎中度過。
過去是爭搶食物資源,後來是搶奪權利地位,沒有一分一秒,是真正為自己活過的。
時至今日,她終於等來了這天。
等來了從此往後,不用再被任何牽絆束縛的這天。
……
直升機落地的一刻,蘇典咽了氣,醫院宣告搶救無效死亡。
在搶救室外站了一小時,席未淵抱起蘇典滿是血汙的屍體,乘坐直升機離開。
他沒回基地,又過去十分鍾,直升機停在了一座工廠附近。
工廠建造得比較豪邁,氣派的大樓寬廣的佔地面積,只是大門裡冷冷清清,有種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孤獨感。
機艙內下來幾個人,席未淵抱著蘇典走在最前面。
他沒有停留在任何一棟建築外,徑直往裡走,一直走到最裡面,拐彎進入了某間不起眼的矮房子裡,停在某扇閘門前。
閘門緩緩打開,裡面是個空房間,房間裡還有幾扇門。
不過光線昏暗,看不清楚模樣。
“在這裡候著。”
席未淵發話,隻身走入閘門內,留下幾個懺摩的成員守在外面。
閘門重新關閉,席未淵繼續走到第三扇門前。
停留片刻,通過門上電子系統感應,自動開啟房門,門後設計得像電梯一樣的空間展現在眼前。
他邁開步子,身影陷入無邊的黑暗中,徐徐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十秒,也許是幾分鍾,周遭重新恢復明亮,席未淵立身在了一片開闊之地。
此時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空間呈圓形,視野開闊,高度達六七米之高。
四周安放了各種長柱形透明儀器,儀器裡盛著不知名液體,以及泡了疑似人體器官的東西,莫名顯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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