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喬北寄在他榻前站了許久,久到對方身上月桂之香被寢宮的龍涎香所遮蓋,久到那一身寒氣被室溫驅散,久到他幾乎沉沉睡去,喬北寄才對他伸出了手……
商引羽收回視線,看了眼身後跟著的大太監,讓安德忠帶上剩下的折子,邊道:“回寢殿。”
立即有宮人持傘上前。皇帝的依仗擺駕甘露殿,明晃晃的燈火宛如長龍,亮了一路。
回寢宮先用膳,商引羽面對一桌數十道菜,對每道都只是淺嘗輒止。
商引羽為數不多的愛好就是美食,但皇子期間被人在菜中下毒,差點丟了命,之後就算有專門的宮人驗毒嘗膳,他也奉行著吃菜不過三口的原則。
用完膳,商引羽讓宮人把帶回來的折子呈上來。
這部分奏折大多只是請安貼,沒什麽實際內容,卻又不得不批複。
聽著殿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商引羽懶懶倚在榻上用朱筆批閱。
兩廣總督:“這是兩廣的土特產,叫荔枝,獻給陛下您。”*
商引羽:“孤知道了,這東西沒什麽用,不要再送了。”
他宮裡又沒有楊貴妃,送什麽荔枝。
商引羽其實還想補一句“以後的菠蘿芭蕉芒果也別送了”,但想了想都有前面那句話了,對方應該不會再給他瞎送特產,便沒再寫。
某巡撫:“10月19那天我能來給皇帝祝壽嗎?”
商引羽:“千秋節已過,不必來。”
湖廣總督:“皇上你好嗎?”
商引羽:“孤安。”
天府總督:“這是xx10月下雨的情況。”
商引羽:“知道了。”
……
一桌請安貼,商引羽批到深夜。
放下最後一本奏折,商引羽活動了下手腕和脖頸,有些懷念當初在龍床上,倚著喬北寄的胸膛,聽喬北寄用平穩沉靜的聲音給他念奏折的日子。
那般日子怕是難有,還是計劃著快些將秘書團弄出來,要來得實在。
只是想到了喬北寄,商引羽就不由抬頭看了看寢宮房梁。
喬北寄現在還是他的暗衛,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對方值夜。
他也曾和喬北寄有過默契,只要是對方值夜,他往抬頭房梁上找找,就能在特定位置看到一小片黑色衣角。
只要他再喚一聲十九,那人就會飄然落下,跪在他身前聽令,於是,商引羽就能將他的暗衛統領帶上龍榻。
“陛下可是要歇息了。”大太監安德忠躬身奉上一杯茶,讓商引羽回過了神。
商引羽微搖頭,大概是被重生所刺。激,明明到了深夜,他還沒有睡意。
商引羽讓安德忠上一壺桃花笑。
安德忠有些詫異的領命下去,陛下可以說上是千杯不醉,什麽烈酒都能像飲水一般,怎麽突然要這種清淡的養生酒。
“陛下,今春釀的桃花笑。”安德忠奉上一小壺桃花笑和夜光酒杯。
商引羽額首,讓安德忠帶著宮人們都退下。
待寢宮內空了,商引羽手指在桌面輕輕一敲,低低喚了聲喬北寄現在的名字。
“十九。”
他當然沒想把十九拉上龍床,就是想借酒和對方談談人生。
先把十九灌醉,問出他們在海棠湯裡進展到哪一步,再打探對方的想法,最好是還能趁機揍其一頓出氣。
話音剛落,就有到黑影飄落,恭敬在商引羽桌案前跪下。
那人卻不是十九,
暗十三低聲稟告道:“稟陛下,統領還在華清殿跪著,是否讓屬下前去傳召?”
商引羽微愣,外邊的雨已經變大,刷刷刷地灑在屋簷地面,像是上天在衝洗這座皇宮,有風吹入,帶來一室涼意。
十九……應該不會蠢到就跪在海棠湯外吧?
“把他給孤叫來。”
第4章 十九跪在孤榻前
暗十三領命而去。
商引羽下榻走到窗邊,推開窗,涼意襲面。
外邊雨勢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風吹樹葉,樹上的雨水混著天上灑落的雨水一同被吹得傾斜。
皇帝在內室窗邊站著,安德忠也不可能自己下去歇了,在門簾處探頭望數次,既擔心皇帝染了風寒,又不敢上前勸說。
終於聽著外邊傳來有人入殿的聲音,知是皇帝等的人到了,安德忠忙下去迎接。
一出去,就見著一身氵顯透,貼身的黑色暗衛服氵顯噠噠往下滴水的十九。
安德忠道:“十九統領,您這模樣可不能進去,快些跟老奴去偏殿換身衣服。”
十九明白,不說他身上的水會弄髒內殿地磚上那些名貴的地毯,他也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辱了陛下的眼,於是拱手道:“有勞公公了。”
“這邊請。”
十九跟著安德忠去了偏殿梳洗換衣。
商引羽聽到外邊的聲音,關了窗,坐回塌上等著。
暗十三先進來複命,商引羽隻問了一句:“跪雨裡了?”
“是。”
聽見預想中的答案,商引羽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氣惱之余還夾著點別的情緒。
他揮揮手,讓暗十三下去。
十九是個死腦筋,暗十三去時他跪雨裡,那就是一直沒挪過地。
如果換成他手下那些戲精臣子,怕是原本跪在內殿,見皇帝派人傳召,還會去外邊淋個雨到他面前好飆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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