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桑驚秋的複述,他沉默了一下,問,“你自己覺得,秦峰找你,所為何事?”
桑驚秋思索過。
上次秦峰抓他,是為了逼出時遇,以失敗告終後,必定知曉時遇不會因為他而改變計劃,估計重新毫無作用,卻還是假裝對他客氣。
“我上回與你提過,秦峰為人,雖說有些小聰明,可四平幫有如今之勢,隻憑他,難以成事。”桑驚秋慢慢說著自己的想法,“我暗中打聽,半分消息也無,所以,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時遇沒有回答,屋內陷入安靜。
桑驚秋緩了緩思緒,遲疑著開口:“我……”
裡屋忽然傳來施天桐的呼嚕聲,恰到好處地蓋住了桑驚秋的話音。
時遇屈起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桌沿:“有件事,你去辦一下。”
交待完事,施天桐的呼嚕越發響了,隔著一扇門也一清二楚。
時遇略微不耐:“每日如此,你也能睡著。”
桑驚秋:“他平時不這樣,是這幾日趕路太累了才會如此。”
他是善解人意,但時遇難以忍受,便道:“我還有事與你說,去外面。”
快要過年,正是一年之中非常寒冷的季節,深夜更是滴水成冰,二人不想傻乎乎去吹風,去了客棧廚房。
關好門,桑驚秋覺得有些餓,走到桌前,動手翻了一下,拎出一盆麵粉,笑著對時遇說:“想吃陽春面。”
時遇微攏眉目,仿佛不太願意。
“天寒地凍,來一碗陽春面多好。”桑驚秋輕輕推了他一下,“許久沒吃了,你下一次廚罷。”
時遇無語地看著他,最後還是接過麵粉。
少有人知,時遇有一門絕活——做陽春面。
和面、揉面、擀麵、熬湯、切菜、配菜、煮麵,皆能一手包辦,且味道上佳,是多少有名館子也比不上的。
這種事,算不上秘密,可直到幾年前二人被泥石流困在小山村,桑驚秋高燒發熱食欲不振,時遇為了讓他吃東西露了一手,桑驚秋才知曉。
時遇說,是他母親教他的。
不過他娘教的是正經做法,工序多而繁複,出門在外沒法如此講究,便只在湯底中加入豬油,配上一些青菜。
面條很快出鍋,時遇撈出兩碗,桑驚秋端了一碗,皺著鼻子笑:“好香啊。”
時遇瞥他一眼,端起另一碗,和桑驚秋相對而坐。
寒風呼嘯的深夜,兩個人躲在廚房吃陽春面。
吃到一半,桑驚秋主動問:“你先前說,有事跟我說。”
時遇撈起一筷子面,似乎回憶了一下:“從前與你提過的事,你到底是何想法?”
桑驚秋頓了一頓,沒說話,面條的熱氣氤氳開來,籠住他的臉。
時遇微皺眉,離開魚蓮山前的那次切磋,他跟桑驚秋說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只是點到即止,但以桑驚秋的聰慧,不會不明白他的計劃。
而且一路之上,包括今日,他吩咐下去的事,桑驚秋都處理的非常好,從無推諉拒絕——這也是桑驚秋一貫以來的態度。
為何偏偏在此事之上,此人如此執拗?
“你信任我,我知道。”桑驚秋沉默片刻,輕輕開口,“我能力平平,怕會辜負你的好意。”
時遇卻不上當:“此非你所想。”
桑驚秋:“……”
時遇:“桑驚秋,你究竟怕什麽?”
桑驚秋瞬間無力。
他們一起長大,雖說各有城府,可時遇始終還是了解他的。
他心中的確有顧慮,可就連他自己這很沒道理,若要說出口,連自己都會覺得可笑。
時遇擱下筷子,直接道:“你若不肯說,我也不逼你,但我決定的事,不會改變。”
桑驚秋神色微變,時遇仿佛瞧不見,自顧自說道,“就按我先前所言,你……”
外頭傳來腳步聲,兩人都聽到了,齊齊看向緊閉的屋門。
下一刻,屋門大開,小二看見屋內有兩個人,嚇得往後連退幾步:“你,你們……客官?”
桑驚秋起身,對他說了煮麵條的事,又拿出銀子來,說:“對不住,打擾了。”
小二忙擺手:“不,不用這麽多銀子……”
“我們是生人,不聲不響來廚房弄吃的,若給其他客人知曉,怕會有誤會。”桑驚秋溫和地解釋,“你將所有東西換掉,重買新的,舊的這些就給我們罷,我們還要趕路,正用得上。”
小二從未見過如此周全和善解人意的客人,一時呆住。
桑驚秋朝他笑了笑,出門追早就離開的時遇去了。
時遇已回到房中,桑驚秋怕影響莫如玉歇息,猶豫片刻,回到了自己房間。
在鎮上住了兩天,一行人出發,趕往不遠處的天門山。
此乃莫如玉地盤,他很周到,一路介紹風景山水,眾人走走看看,仿若郊遊。
傍晚時分,終於抵達天門山。
住處早已備好,魚蓮山幾人被安排在山頂的竹園,莫如玉親自送他們過去。
“諸位在這裡盡可自便,就如在魚蓮山一般。”莫如玉很盡地主之誼,“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外面說,絕對不要客氣。”
正在說話,一名弟子匆匆趕來,低聲說了幾句話,莫如玉神情就變了。
他轉身拱手,道:“突然有些事,不能招待幾位,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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