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天桐喊住他,問:“出什麽事了?”
莫如玉面露為難。
袁暮亭看一眼時遇,後者道:“不妨事。”
莫如玉這才道:“我安排在山下值守的弟子來報,燕羅幫的人來了。”
在場幾人都知道這個幫派,比不上四平幫家勢大,也頗有些名氣。
“先師曾打傷過燕羅幫多位長老,他們懼怕先師威力,不敢前來。”莫如玉顯然很氣憤,“如今得知先師已故,便前來報仇。”
說話間,又有一名弟子慌張跑來,稟報說燕羅幫的人已經到了山上,被他們阻攔後,立即動起手來了。
莫如玉再顧不上更多,粗粗一拱手,就朝外跑去。
魚蓮山幾人皆沉默。
本想休息幾日,誰承想屁股還未坐熱,麻煩就找上了天門山。
再聯系四平幫和小鎮上的紛爭,武林大會尚未開始,就已劍拔弩張起來。
時遇開口:“去瞧瞧。”
卻看向桑驚秋,“你留在此處,不必與我們同去。”
桑驚秋愣住。
時遇頭也不回地出門。
第6章
桑驚秋當然可以自己前往,他有手有腳還有武功,沒人能攔住他。
但他最終也沒有去。
時遇生氣了,他知道。
其實時遇很少生氣,在時遇的處事原則中,“生氣只是浪費時間”,不順心的事,他通常直接無視。
正因如此,時遇一旦生氣,就很難消掉。
桑驚秋不想搞成這樣,也知道時遇為什麽生他氣。
他油鹽不進,多次拒絕人家好意,易地而處,自己也做不到平心靜氣。
可讓他坦然接受時遇的提議,又委實很難。
越想越焦躁,哪哪都覺得不好,索性跑去後頭空地,獨自練武。
上華山拜師前,他跟在時遇後頭學過一段時間武,招數學得很好,心法卻始終無法進步,時遇為此煩心過一段時間,想了很多辦法,皆無甚大用。
直到十歲那年,時遇遇到了他的師父,傳說中的“無影道人”元無影,老人家來接時遇時恰好見道桑驚秋練武,便摸了摸雪白的胡子,說:“此子根骨驚奇,天賦極高。”
桑驚秋很吃驚,時遇便把他的狀況說了。
元無影笑著搖頭:“你學的東西過於龐雜,而他心思純淨,並不適宜,徒兒若是願意,可送他去華山。”
桑驚秋以為時遇不會讓他去,他也早做好了在時遇身邊當一輩子“書童”的打算,可沒幾天,他就被送到了華山。
自此,桑驚秋進步神速。
從起初接不住時遇半招到密不透風的防禦,到最後跟時遇旗鼓相當。
直到如今,他們的切磋皆在伯仲之間。
所以時遇會說“找一個值得信任的,很難”。
他信任桑驚秋,無論是性格、人品還是武功。
所以才會一而再地提起那個要求,本來以時遇脾氣,第一次被拒絕之後,絕無可能再提。
桑驚秋從小告訴自己,是時遇當年救他,他才有如今,無論時遇要做什麽,即便無人理解,即便普天之下都反對,他也要站在時遇身後。
可是這次……
桑驚秋從半空中落地,將橫笛插入後腰。
天寒地凍,他練出一身汗,被風一吹,全身冰冷,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抬頭望向遠方。
樹木早已凋零,枝丫樹乾孤零零地盤桓糾纏,幾隻黑色的大鳥棲息於上,映照著金色太陽,竟有一番高深悠遠的粗糲之美。
桑驚秋再次深呼吸。
你曾發過的誓,還作數嗎?
你心有不安,便將他置於不顧嗎?
你如今這樣,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
……
桑驚秋緩緩閉上眼。
耳邊風聲呼嘯,他仿佛聽見兩個人的對話。
其中一個說:“少爺為何不讓我留下?”
另一個說:“你不想習武?”
第一個毫不猶豫:“想!”
對方道:“那便去華山。”
桑驚秋不是不知道,時遇送他去華山,是為了日後考慮,可當時他們都很小,哪怕元無影說他資質高,也無人可以斷定桑驚秋真的能在武學上有一番作為。
若他吃不了習武的苦,抑或中間出事,抑或桑驚秋貪戀華山不肯走,甚至於桑驚秋武功進步之後去更好的地方……如此多意外,只要出現一樣,時遇所付出的種種,就都付諸東流了。
這世上,從來不缺忘恩負義之人。
可時遇並未就此放棄讓桑驚秋上華山松,眼看桑驚秋武藝越來越高,與他旗鼓相當,也從未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無論時遇當初抱有何種想法念頭,其所作所為,也是真正為了桑驚秋好。
而反觀自己……
“嘎嘎嘎……”
淒厲的慘叫自前方掠來,桑驚秋仿佛感覺到頭皮一涼,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已先一步做出反應。
但見他偏首同時迅疾出手,乾脆利落地抓住了差一步便要停在肩上的鳥。
鳥被掐住脖子,只能發出低低嗚咽,十分淒慘地望著這個可怕的人類。
桑驚秋垂目,盯著鳥目片刻,忽然露出一絲笑意。
鳥:“……”
袁暮亭過來時,正巧目睹桑驚秋放走一隻大大的黑鳥,喊了一聲,問:“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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