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不冷。”
厚實的被子剛一搭在身上,南北就沒頭沒腦地說出了這麽句話。
聲音喑啞,語速緩慢,卻帶著不可否認的篤定。
聞言,蕭練抓著被角的手指驟然一僵。
他怔愣了片刻,隨即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緊緊盯住了睡得正沉的人。
……沒事,我不冷。
這是十九對他說過的話。
山洞陰冷潮濕,十九的臉頰在月色下倍顯蒼白。
高熱不退的蕭練無力扯掉他臉上的面具,只能勉強瞧見那雙蘊著淺淡溫柔的單薄唇瓣。
分明冷得連“屬下”這兩個字都忘記了自稱,卻還是嘴硬得厲害。
蕭練喉結上下滾了滾。
定是他聽錯了吧。
十九雖然寡言,但聲線清冷,絕非南北這般熱情不羈,所以……不過是巧合罷了。
蕭練躺進被子裡,眼眶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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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一宿之後,腦袋仍舊有些昏沉的南北不能理解的事有兩件。
一件是自己的腦後為什麽無緣無故地又多了個包,而另一件就是……
“……你為何要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牆角?”
活脫脫地像遭受了什麽不公待遇一樣。
而且整整一個時辰沒換個姿勢,腿不僵嗎?
沒想到蕭練聽完,竟只是直接轉了個身,將後背和後腦留給了南北,不讓他看到一點點自己的表情。
南北無奈地抿抿嘴唇。
蕭練性格孤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做什麽要和他一般見識呢。
“你若是有什麽煩心事,就盡管與我講,若是我能夠幫到你的話,你就不必再這樣鬱鬱寡歡了。”南北說道。
蕭練滿肚子的苦恨說不出來,總不能把自己的眼睛可以勉強瞧見事物的事情和盤托出吧,因此隻得接著在心中向十九贖罪。
南北拿他沒辦法,隻得輕聲說道:“那我就先去做飯了,若是需要我幫忙,你大聲喚我,我就在外頭。”
說完,便將溫潤的目光從蕭練的後腦上移開,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蕭練蓋好被子,繼續一聲不吭地獨自鬱悶。
昨夜他將南北塞進被窩之後,本以為兩人會就此安心睡覺了,可誰能想到,夜裡的南北竟獸性大發,直接從被窩裡躥了起來,而後毫不猶豫地鑽進了他的被子裡。
非但如此,還……
蕭練伸手碰了碰頸側被咬得微微有些刺痛的紅痕。
當真是詭計多端,實非人也!
*
宋茗啟近日來得有些勤,只不過南北對他不算上心,故而便沒發現他幾乎日日前來的這件事。
“南北,你在家嗎?”宋茗啟敲敲南北家的院門木柱。
他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畢竟從一大早開始,他就已經偷偷守在哥嫂家的院子裡,只等一個可以跟南北好好說說話的時機了。
“小宋先生?”南北從與育苗房裡探出頭,見是宋茗啟,這才放下鋤頭,從院裡走了出來。
“南北,我……”
要不是手中拎著東西,宋茗啟怕是又不知道自己的手腳應該放在哪裡了。
見南北出來,他緊忙咽了下口水,生怕表現得不好,引得南北生厭。
“昨日回去之後,我跟我爹娘談過了。”宋茗啟明白南北在意什麽,因此便打算跟他說完這件事,再討論自己心裡惦記的事。
南北以為宋茗啟今日是專程來告訴自己結果的,於是點點頭,目光落在宋茗啟的臉上,等待著下文。
被那雙墨色眼瞳認認真真地注視著,宋茗啟一時更說不出話來了,緩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道:“我娘說自己那日確實衝動了,不該對嫂嫂動手。”
南北透過宋茗啟的眼睛,看見了宋母並算不得真誠的敷衍。
“小宋先生,我敬他們是長輩,所以並未把事情鬧得太難看,若是日後還會類似的事情發生,我不會再顧及你爹娘的顏面,定要讓村裡的人都知曉他們的真實面目。”
南北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說得有些過分,但單看宋家爹娘為難何歡的程度,就可以判斷出他們是個冥頑不靈的性子,倘若被兩個兒子隨便勸勸就能改正,想來也不會對何歡動手了。
“好……我會繼續勸他們的,”宋茗啟實在無法抗拒南北眸中的沉靜冷蘊,邊應邊往外走,“我現在就回去勸他們,你等我的好消息,我會讓他們對嫂嫂好的。”
沒等南北說“不必操之過急”,宋茗啟便消失在了村口的小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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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宋茗啟剛走沒一會兒,何歡就賊眉鼠眼地從自家的院子裡鑽了出來。
見他的表情,顯然是並未聽見南北和宋茗啟之間的對話,而是有自己的事情。
趁南北進屋取水瓢的間歇,何歡緊忙推開大門,進了院兒,站在堂屋門口等著南北從臥房裡出來。
“阿歡?”南北一路被何歡拉回到了自己家裡,奇怪地問道,“發生何事了?”
何歡神秘兮兮地關上了門:“你和那小倒霉蛋昨晚發生什麽了?”
方才站在廊下時,他瞧見窗口大開的臥房裡,頸側印著紅痕的小倒霉蛋正躺在炕上,一臉呆滯,兩眼茫然。
“我們兩個……能發生什麽?”
但其實說起這事來,南北自己也覺得有點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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