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單還沒有來得及更換,珀西對漢斯太太說暫時不用收拾臥室,但是埃裡希將床單和被罩的皺褶都捋平了,真是個值得稱讚的好習慣。
珀西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腳上好像帶了鐐銬,每一步都躊躇不前。
他並沒有忘記把門關上,他並不希望這個時刻會有人來打擾他,他想要投入埃裡希的懷抱。
填充了鴨絨的枕頭被整齊並排放在床頭,被角掖得整整齊齊,這似乎是埃裡希的軍人作風在發揮作用,但很快它們都凌亂起來了。
珀西踢掉拖鞋,整個人面朝下撲倒在蓬松的枕頭上,深呼吸一口聞到了禽類羽毛的油脂氣味,就好像一頭扎進了幾百隻鴨子的屁股底下,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從這些床單被罩上面汲取到屬於埃裡希的氣味簡直是無稽之談,他隻好把枕頭放開,掀起被子把自己蜷縮進去,想象著埃裡希的臂膀,就好像埃裡希就在他的身側。
埃裡希有一雙修長但略微粗礪的手,臂膀結實,藏在外套下的軀體精乾而有力,如果他躺在身側,那麽床墊會凹陷下去,整張床的重心都會向他傾斜。
如果埃裡希撫摸他的話,應該是從發頂再到鬢角,五指並攏,從發絲間滑落而下,然後落到他的臉頰。
應該會癢癢的,埃裡希的手掌上有傷疤和槍繭。
埃裡希會擁抱他嗎?應該是會的吧,只需要輕輕一環,他就會心甘情願落入懷中,就好像一隻鳥會落入它的雲。
埃裡希會吻他嗎?
漫無邊際的想象突然哢嚓一下碎掉了,這不是他應該肖想的東西,但是埃裡希會怎樣親吻他的愛人
應該是會很溫柔的吧。
埃裡希總是格外溫柔,就連拒絕別人也是,他拒絕小姐們時總不會令她們難堪,愛上一個人本來就不是一種錯誤。
所以埃裡希會怎麽吻,是嘴唇輕碰,還是……
珀西將被子撈起來蒙住頭,在床上來回打了幾個滾,將自己弄得面色紅潤氣喘籲籲,就好像砰砰不停的心跳是因為這幾下劇烈的滾動。
而不是因為他在想埃裡希柔軟的唇。
維斯塔花園內,薩琳娜夫人將手放埃裡希的臂彎內,漫步在大片修剪整齊的草坪。
“埃裡希,我認為你在結交朋友是必須要考慮到你的身份。”薩琳娜夫人開口,說出來的話絲毫不客氣。
“我並不認為我的身份有什麽了不起的。”埃裡希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你可是德萊恩家族的人,不要忘記你身上所背負的榮耀,我們的父親,我們的祖父,所交往的人,他們都來自高貴的姓氏……”薩琳娜夫人開始喋喋不休起來,因為這裡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所以她的話變得格外尖銳起來,幾乎是戳著埃裡希的心口,想要把珀西硬生生挖出來。
“高貴的姓氏與高貴的品行沒有什麽必然關聯。”埃裡希第一次拂開了薩琳娜的手,他很了解她,知道她淺薄的意識裡除了華服珠寶就是以家族姓氏為榮耀,他本來應該見怪不怪,但他真的生氣了。
薩琳娜不應該這樣折損珀西。
“埃裡希!”薩琳娜夫人那雙與他相像的藍眼睛緊緊盯著他,姣好的面孔因為怒氣幾乎要緊絞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像豎起的蛇鱗一樣崩裂開來。
“薩琳娜,我希望你能夠注意你的語言,你的表現實在不像一位淑女,你不應該鄙夷一位品德正直的先生,僅僅是因為他的姓氏。姓氏並不能決定一切,倘若是你失去了德萊恩這個姓氏,你也依然是你,並不會有過多的改變。”埃裡希頂著薩琳娜的怒火將這些話一字一句的講清楚,這是他第一次用近乎訓斥的語言來回懟這個驕縱的姐姐。
他的母親卡特琳娜夫人和父親德萊恩伯爵將她縱得太壞,使她尚未意識到什麽是真正的平等和尊重,她事事順心萬事如意,她永遠不會共情低微者,她高高在上不知道什麽叫做困難。
薩琳娜夫人氣得甩開埃裡希獨自回到屋子裡去,隻留下埃裡希一個人在維斯塔花園的草坪上。
世界終於清淨了。
這是埃裡希第一次不順從她的心意,而埃裡希不會後悔。
珀西並不應該承受這種無妄之災,這樣的災難還是由他帶來的,這是他的錯誤,需要時間與精力去修正。
珀西已經離開很久了,埃裡希沒有跟上薩琳娜的腳步回到屋裡去,而是走到道路上,他要回佩克諾農莊去找珀西。
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出於本心的,他想要此時此刻能夠見到珀西。
即使他們之間的阻隔有一整個卡斯德伊山脈,埃裡希也會飛奔過去見他。
不過幸好,他們之間只有十幾分鍾的路程,只要心懷著幸福慢慢散步過去,說不定就能在路上遇見。
第41章
埃裡希回到佩克諾農莊時,漢斯太太給他開了門。
本來他應該按門鈴的,是漢斯太太在會客廳的窗戶遠遠的就看見他沿著白樺林的道路往前院走,她拎著掃帚提起裙子在他按門鈴之前急匆匆跑到門廊上給他開門。
“日安德萊恩先生。”漢斯太太笑著和他打招呼。
“日安漢斯太太。珀西回來了嗎?”埃裡希頷首,目光在門廊裡掃了一圈。
“謝菲爾特先生剛回來沒多久,現在在樓上。”漢斯太太指了指樓梯,珀西並不比埃裡希回來早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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