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此人狼子野心,為禍朝野,除他亦是為民除害!”
裴珩打了個噴嚏。
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平野之上駐扎的軍隊,密密麻麻,粗略估計,約莫三萬余人。
“那死胖子這是將老本都帶來了。”裴珩看著駐防,輕微歎息,“將這麽多人帶出來,南疆邊防可還穩當?”
“並不穩,端王帶兵離開後,南疆有亂民暴動,想趁虛而入。”手下低聲道,“不過不等我等前去支援,南疆的太守四處遊說,好像暫時將戰況穩定了。”
裴珩挑眉,“喲,那太守叫什麽名字?”
手下:“那位太守名叫許蘅之,是崇德八年的進士,曾任參知政事,與謝家頗有些許故交。後因先太子謀逆一案,被牽連,貶去了邊疆。”
“怎麽有點耳熟。”裴珩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在奏折裡看到過幾次。等等,謝歲好像也推過幾次。
“原來是故交啊。”裴珩馭馬頭也不回的離開,“還怪會見縫插針,安排人手。”
手下不知道裴珩在嘀嘀咕咕些誰,他恭恭敬敬聽著,兩人順著小道下去,裴珩忽然想到了點什麽,“對了,發個調令過去,將南疆軍務暫時全部交給那人,讓他便宜行事。”
“不然免得到時候手續不齊,出了什麽事,那群老頭子又胡亂參人。”
手下:“是。”
“還有我的死訊,別拖了,再拖就爛了,該燒燒,該出殯的出殯,磨磨蹭蹭的,看那胖子遲疑的,還當金陵城裡有鬼呢。”
手下:“………”
裴珩一身輕騎,一路往北。
營帳內,端王縱情享樂,做著他登基的春秋大夢。
謝歲陪著喝了許久的酒,胃中燒痛。他腦袋倒是清醒的,撐著竹竿從關著囚犯的牢籠旁側路過。
夏夜裡長風飄蕩,荒草叢中冒出流螢,點點的光芒在牢籠邊圍繞。謝歲看著囚籠中狼狽的兩人,傅鬱離受了點小傷,躺在言聿白的腿上。小書生一張白淨的小臉上,都是黑灰,他看著牢籠外的謝歲,憤怒道:“謝歲!!你還敢過來!枉我這麽相信你,你居然騙我!”
謝歲一臉平靜,“兵不厭詐,還要多謝你,不然我怎麽能釣到如此大魚呢?”
囚籠中,言聿白張牙舞爪,恨不得掰開囚籠衝出來打他一頓,可惜他力氣再大,也掰不斷鐵籠子。謝歲有些憐愛的看著可憐巴巴的兩人,將懷裡的水和吃食放進去,“放心,抓你們不過充當人質,只要傅家配合,待我主成就大業,你們也是功臣。”
謝歲俯下身來,看著傅鬱離,“說不定往後,你我還是同僚呢。”
傅鬱離:“……你休想!!”
他瞪著牢籠外的謝歲,看著對方山精似的眼睛,忽然爬起來,一手伸出牢籠,揪住謝歲的衣領,扯到牢籠口,冰冷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先生教你的東西你可是全忘了?”
謝歲半仰著頭,他挑眉,抬手將傅鬱離的手指尖一個一個掰開,“先生話我不敢忘,都說君子死節,從前在胭脂山裡,傅公子也曾勸過我去死,現在呢?”
謝歲看著慌張的言聿白,隔著籠子捏住了小書生的臉,“傅大公子,你想死嗎?”
傅鬱離:“………”
“你死了,這小書生就再沒了利用價值。”謝歲的聲音很輕,如同一條纏繞在人心間的毒蛇,“不若這樣,我替你享用他可好?”
言聿白:“………”
傅鬱離:“你敢!!!”
少年暴喝,雙手都伸了出來,死死抓著謝歲,不遠處的士兵見勢不對衝過來,手拿棍棒將兩人分開。
謝歲看著囚籠內的少年,理了理衣裳,衝著傅鬱離悠然一笑,“你可以試試,你猜我敢不敢。從小到大,你是知道我的。”
不達目的不罷休。
流螢四起,傅鬱離抓著欄杆喘氣,謝歲讓人扶走,士兵舉著棍子在旁側怒喝,讓他們兩個老實點。言聿白看著謝歲離去的背影,又看著傅鬱離有些狼狽模樣,小聲勸道,“傅兄你還傷著,別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傅鬱離扭頭看著手邊的少年,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將人抱住,“我不會讓他欺負你。”
言聿白:“………”其實看謝歲的樣子,也欺負不了他吧……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不過他還是配合的拍拍傅鬱離的肩膀,半安慰半哄道:“放心,傅兄,我也會保護你的!”
*
鎮北王府今夜倒是不太平靜。
沉寂數日,在朝中重臣多方試探之下,終於,長公主壓不住了。裴珩已死的消息頓時傳來,鎮北王府一夜之間,滿府縞素,白綢飄揚。
嗩呐聲吹吹打打,到處都飄著紙錢,哀聲四起。往日裡大家都看不慣裴珩,畢竟此人實在是凶殘,但當他真的死了,這群人才驟然發現,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將軍,無妻無子,父兄戰死沙場,他再一死,裴家是當真絕後了。
裴家一屋子的戰神,收服山河,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怎麽能不讓人唏噓。再懷念一下裴珩的好處,他還是做出了不少貢獻,比如上朝時該批的折子,該做的事一件沒少,人長的好看,往朝堂一坐,早朝都鮮亮了些,他也就是為人激進了些,不講道理了些,動不動就罷官,打人,凶狠了些……而已。
所以裴珩雖然死了,不少人念著舊情,還是往鎮北王府前去吊唁。一時間門庭若市,吊喪的人比裴珩大婚時來的人都多。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