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裴珩過來的動靜,他還惦記著事,努力掙扎了一下,半夢半醒,有氣無力道,“王爺救我一命,小民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現在就以身相許啦。
“以身相許?”裴珩看著床榻上東倒西歪的枕頭,和差點被踢到地上的被子,對於這種報恩表示敬謝不敏。
拿不準謝歲肚子裡又裝了什麽鬼主意,裴珩躬身將人抱起,打算把謝歲放回他自己的屋子。床榻上鋪了涼席,少年人側著腦袋睡覺,臉上被壓出了一小排紅痕,被裴珩扒拉後,身體也軟趴趴垂著,渾渾噩噩,任人施為。
裴珩看著他這副樣子,沒忍住趁著人迷迷糊糊的時候,捏了一把臉,最近確實重了,和從前輕飄飄一把比,沉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謝歲忽然抬手,抓住他行凶作亂的手指尖,“王爺。”
裴珩心生警惕:“幹嘛?”
“別趕走走。”懷中人抱著他,眼角還有些許困頓的水澤,謝歲打了個呵欠,又軟了下去,含含糊糊的詢問,“我可以吹枕頭風嗎?”
裴珩:“…………”
行了,吹吧吹吧。
*
另一邊,言聿白被傅鬱離帶走,在客棧歇息了一夜。他身上有傷,不敢回家讓母親看見,但也確實害怕大夫人將他娘親發賣,想回家又不敢回家。
好在傅鬱離說會幫他盯著,他母親不會有事。言聿白朝著傅鬱離蔫蔫道謝,心驚膽戰了一晚上,在腦袋裡翻來覆去將今日的所見所聞過了一遍又一遍,開始思考,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從言家脫離出去,並且帶走他的母親。
一夜未眠,第二日他頂著兩雙黑眼圈去衙門點卯。
身上還有昨天鬥毆的傷,鼻青臉腫的坐在原地抄書,引的同僚紛紛側目。
畢竟他昨天是跟著謝歲一起走的,走的時候人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就被打成了這樣。實在是免不了讓人遐想。
畢竟昨天大家還在猜測,言聿白同謝歲是不是有什麽關系。若是這樣,那就不好再擠兌他了。昨夜席上,他們的上司還在想著給言聿白調整案位。
今日早上一來,這桌案的位置想必也不用調整了。
言聿白還是在自己的小角落,清晨光線不足,他點燃了燈燭,就著昏沉的光線抄書。
同僚看著他身上的瘀紫,有些幸災樂禍,將全新的一摞書籍放他桌案上,懶散道:“東西太多,分一分。”
說完還一口氣將桌面上頭的燭火給吹滅了,“大早上的點什麽燈,浪費。”
言聿白停住手中的筆,他抬頭看向正對著他的同僚。
對方瘦長的臉一半隱沒在陰影裡,桌面上一摞摞的書籍,將他面前最後一點可憐的光線也擋住,紙面上的蠅頭小楷,顯得模糊不清。
言聿白放下了筆。
他的同僚還在譏諷,“小小年紀,一點也不勤勉,見天的隻想走捷徑。真以為大腿是那麽好抱的?”
“可是挨打了?謝歲打的?”
“拿走。”言聿白打斷他的話,將桌面上的書冊分了一半,往旁側推推,“你我為同僚,任務本應該均分,昨日便是我寫了大頭,今日便算了,往後所有的案牘,全都均分。”
男人忽然譏諷的笑了笑,扭頭將自己桌案上的書也搬了過來,重重壓在言聿白案頭,“這些,也全部都是你的,都說能者多勞嘛,言大人,你年輕,小小年紀便是進士,可憐可憐我這老頭子,幫幫忙……”
言聿白赫然起身,將桌面上一大部分的書案放在那男人的位置上,重重一落,桌案腿吱呀一聲響,壓住怒意,諷刺道:“我不幫!周大人,事事都讓我做,你在翰林院戴了這麽多年是吃白飯的嗎?”
言聿白瞪著那中年男人,他想起昨日同謝歲蓋在兄長腦袋上的那一碗湯,不知為何,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管他的,被處罰那就被處罰,一直呆在此處抄書,他憋屈在這裡,只會在這處陰暗發霉的角落裡爛掉。要麽抄到眼瞎,要麽同眼前這人一樣,逐漸扭曲,媚上欺下。
大不了就不做了,辭官回鄉,帶著母親到鄉野裡去當個教書先生,也比這樣一日一日的受氣好。
第83章
謝歲睡了一個好覺,慢吞吞上衙門時,發現言聿白今日不在。
“剛坐下就打了周大人一拳,說是不能勝任此職,自己請辭了。”
翰林院的同僚老頭揮揮手,頭也不抬,“走了也好,年輕人,年輕氣盛,受不得半分委屈。”
謝歲有些遺憾的哦了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角落裡,眼圈青紫的周大人,倒也沒說什麽。
言聿白如今的境況實在算不上好,也不知他辭官的事情傅鬱離知不知道……不過就是知道,目前的傅大人也是毫無辦法的。
他在禦史台,禦史台監察百官,他萬不可乾著乾著,做出把同僚拐去自己床上的事。更何況,按照言聿白的性格應該也不會將這些糟心事同傅鬱離說起。
小兔子昨天又打了他哥,身上還沒錢,這麽一跑,怕是除了睡大街就是睡橋洞了。還得想辦法去撈他娘親,只怕是焦頭爛額。
不過言聿白如今會這麽做,大概是真的被逼急了……忙完後去找找他吧,可別被什麽心懷不軌的人給撿跑了。
收拾收拾東西,謝歲夾著書冊入宮去見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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