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我捆在馬後拖拽數裡,我便將他背上的肉剃下來,你該受的刑,就讓蕭鳳岐幫你全受了可好?”謝歲像是找到了玩具的孩子,興奮地抬起身,將在角落裡當透明人的林雁喊過來,從蕭鳳嶽身上割了片帶血的衣袍,著人帶過去,“記得同蕭二說,不想讓他哥死的話,就一個人過來。”
林雁得令轉身抓人去了。
鐵鏈晃動,蕭鳳嶽憤怒掙扎,“你這是公報私仇!”
謝歲玩著刀,看著對方驟變的臉色,輕靠在桌案邊,笑道:“是又如何?蕭家離這裡倒是不遠,蕭大哥。你還有一柱香的時間考慮,不然等蕭二來了……我先砍他一根手指怎麽樣?”
“勾結蠻夷,嫁禍當朝攝政王,怎麽看你們蕭家都亂臣賊子其心可誅啊。”
“真可憐,耶律烏恆沒死,還將消息暴露,到時候事是你乾的,你後頭的人可還安穩無憂的坐著。”
“只有你們蕭家,家破人亡。”
“剛巧沒個傳話的,蕭大哥下去後,若是見到我兄長,幫忙問個好。”謝歲將小刀釘在桌上,笑得瘮人,“就說他弟弟在上面過的很好,從前害過我們謝家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第99章
蕭鳳岐甫一踏入大牢,潮熱的水汽便卷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他不適地眯了眯眼,待眼前適應後,便看見他兄長吊在刑台中央,垂著頭,不知死活。
刑台旁側還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化成灰他都認得——
是謝歲。
手提長鞭,鞭梢如蛇,呼嘯著咬上受刑人的身軀,劈啪一聲,便濺起一道刺目殷紅,他兄長囚衣之上已見不到幾分白。
“謝、歲!”
蕭鳳岐目眥盡裂,他聽到自己的咆哮聲,拔腿就衝過去,然而不等靠近,身後一股巨力傳來,他被人踹在膝彎,擰著胳膊重重壓在了地上。
鐵鏽的氣息湧過來,熏的人作嘔。他向來不喜歡血腥味,這總讓他想起百姓惶恐的哭聲,一撥接一撥的兵亂,以及皇城內亂時那種朝不保夕,隨時都會死的日子。
一隻手按在他頭頂,有如千鈞之重,他抬不起頭來,肺腑呼哧呼哧喘著氣,拚命瞪大了眼睛,卻也只能看見一道描金的衣擺在面前垂落,遮蓋住白底的皂靴。
隨後謝歲的聲音在他腦袋上方響起,“蕭二,好久不見。”
確實許久不見。
自謝歲得勢後,蕭鳳岐便被父兄耳提面命,深居簡出,半點不敢露頭。本來他爹打算偷偷給他尋個先生,將他發配到深山老林研學去,這樣過個三年五載,說不定謝歲就將他忘了。
只是如今人還沒走成,孽債卻找了過來。
沾血的長鞭貼在他臉上,蕭鳳岐聽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謝歲,你有什麽仇什麽怨衝著我來,當初把你從天牢提出來的是我,綁在馬後拖你的是我,打你的是我,折辱你的也是我,和我兄長沒有關系!”
“你放了他!”
謝歲卻不搭腔,反而著人將他提起來,壓在桌案上,分開五指,一刀釘下去,沒入刀柄,少年人身軀彈動,慘叫出聲,又死死咬牙忍住。
蕭鳳岐冷汗涔涔,迷蒙中看見謝歲貼近的臉,彎著那雙狐狸似的眼睛,露出狡詐而涼薄的笑,“疼不疼?還受的住嗎?”
蕭鳳岐手指痙攣,一把小刀抵在他指尖,些微探進肉裡,鋒刃冰涼。
“蕭大人,你看,令弟這是代你受過。”謝歲歎息,“多可憐。”
隨後,蕭鳳岐看見自己的指甲蓋兒飛了出去,血流如注,冷汗從額頭淌進眼裡,他倒抽著氣,也不知道自己是哭了還是怎麽了,眼前一片模糊,只能聽見謝歲慢條斯理的審問聲,“如今只是撬指,蕭大人若是再不招供,待到耶律烏恆清醒,蕭家可就是勾結外敵的滅門之禍了。”
“可憐蕭二公子,從小到大也沒受過什麽苦,若是進了詔獄,也不知撐不撐得住刑審。”謝歲的聲音傳進耳中,像是隔了一層水波,搖搖晃晃。蕭鳳岐看見一隻素白的手,舉著刀壓在他的拇指上,“雖然蕭二你的字寫的不如我,但我記得你的騎射不錯。要不然你求求你哥?手要是這麽廢了,還怪可惜的。”
蕭鳳岐:“………”
他顫抖著抬頭,看著謝歲,對方居然在笑,笑意不達眼底。
刀尖與桌面形成一個閘刀般的夾角,隻待一個動作,他便永遠拿不了筆,握不住劍,挽不了弓。
蕭鳳岐忽然想起來當初將謝歲從牢裡帶出來時對方的樣子,也是鮮血淋漓皮開肉綻的一雙手,直到如今都布滿猙獰的疤痕。
確實很疼,鑽心的疼。
血滴滴答答漫出去,他聽見他的兄長還在同謝歲爭辯——
“他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要動他!”
“謝歲你這是公報私仇,就不怕遭天譴嗎?”
“明日我定然參你一本!”
“你這樣屈打成招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
“行吧,還真是郎心似鐵,兄弟情誼也不過如此。”謝歲冷笑一聲,“先切個指頭讓蕭大人冷靜一下。”
重重往下一壓,蕭鳳嶽瞳孔緊縮——
“我說!”
哢嚓一聲,刀刃擦著指端斬在桌案上,一道深痕。
蕭鳳岐虛脫般趴在桌案上喘息,嘴角抖了抖,將眼睛閉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