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才八歲。
他被那個可以稱作是師父的人推下了忘川。
冰冷的河水瞬間浸透衣衫,凍得少年牙關顫抖不止,他掙扎著遊上岸,然而四肢之上鎖扣的沉重鎖鏈卻是讓他怎麽都逃離不掉這個地方.......
“師父!”
少年喘息著,紅著一雙眼睛叫住了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師父,是不是小秋哪裡做的不好?”
“是不是我又惹師父不開心了?”
濕漉漉的衣服緊貼著身體,水珠順著發梢滑落模糊了雙眼,少年看著那個站在昏暗天幕之下的男人因他的話停下了腳步,他用力拉扯著那捆縛住他的鎖鏈,衝著那人滿臉希冀的哭喊出聲:“師父,我哪裡做的不夠好您可以告訴我,您能不能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男人折了回來,半蹲在少年的眼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匍匐在腳邊渾身上下狼狽不堪的人:“真是空長了一張漂亮的臉,你的腦子為何如此的愚鈍?”
少年抓緊了男人的衣擺,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師父,小秋愚笨,但小秋可以改。你只要告訴我哪裡做錯了,我一定改!”
男人:“改?”
男人冷笑了一聲,手指將少年的下頜捏起:“你明明天生陰胎,生來就更容易吸引鬼,明明身負神明才有的修複之力,是件不可多得的殺鬼兵器,為什麽你連隻鬼都感應不到?”
少年十分迷惑不解的衝著人問出聲:“師父,感受不到鬼不好嗎?”
少年:“村子裡的人都看不見它們。”
男人:“別人可以,可你不行。”
男人將人丟開,聲色嚴厲的斥責出聲:“你知道我為了培養你,這麽多年花費了多少功夫嗎?我當年從你那貪財的爹娘手裡將你買回來,不是為了陪你在這裡玩過家家的遊戲。”
少年:“師父,小秋會努力.....”
少年:“您能不能再給小秋一次機會?”
男人卻是未聽少年的哀求,握著手中的匕首在那白皙的胳膊上劃了幾刀,鮮血瞬間順著傷口流了出來,淌落在水中。
一滴,兩滴.......
忘川之下惡鬼無數,人的血瞬間讓沉寂已久的水面躁動了起來,鬼影三三兩兩圍上前,拖拽著少年向水中而去。那些惡鬼的指甲尖銳劃破皮膚,傷口讓更多的血從身體裡流了出來。
少年的身體顫抖不止,鎖鏈嘩嘩的響徹在寂靜的水邊。
男人:“疼嗎?”
少年哽咽出聲:“......疼。”
男人將手中的匕首塞進少年的手中:“疼就對了。”
男人抬手指了指少年身後泛著熒光藍色的水面:“記住,這條河名叫忘川,是惡鬼常年聚集之地,小秋,握著你手中的匕首,去把那些鬼都殺了。”
血液的流逝讓少年臉色蒼白,他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卻什麽也沒看見:“師父,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它們到底在哪.......”
男人湊到少年的耳邊低語:“疼痛會讓你感受到他們的,你要仔細的去體會。”
男人垂眸盯著少年手臂上逐漸消失的傷口,安撫的摸了摸少年的頭:“乖,頂多就是受點傷,反正,你也死不了,不是嗎?”
少年哭出聲來:“不不不......”
少年:“師父,求您帶我回去吧.......”
男人根本不想聽見少年的哭鬧,他趁著少年身上的傷口未全部恢復之前將人從地上拎起,重新丟進了水中:“小秋,你老實的給我呆在這裡,只要你殺光這裡的鬼,我就放你出來,可倘若你殺不了,就永遠呆在這裡吧!”
男人走了,收束的鎖鏈禁錮四肢讓他活動的范圍只有水裡和岸邊哪裡都去不了。
冰冷的河水包裹著身體,無數的眼淚混進水中無人能尋到蹤跡,忘川之中像是有無數雙手在撕扯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他看不見它們,卻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那群鬼拉扯著墜入那無盡的深淵之中。
皮膚潰爛再生,破損了又縫補。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
梁秋白醒來的那一刻,陰緒就跟著醒了過來,他感受到躺在身邊的那具身體不斷地顫抖,伸手將人撈進了懷裡輕喚了兩聲:“秋秋,秋秋?”
懷中的人沒有應他,陰緒有些擔憂的握住了對方冰涼的手搓了搓:“你的身體冷的厲害,是在害怕嗎?”
黑暗中,陰緒聽見了懷中人小聲的哭泣,他從身後將人擁住,吻了吻對方的後頸:“乖,別怕,我在這裡呢。”
熟悉的溫柔低語落在耳邊,將梁秋白從混沌虛無之中拉了出來:“林不殊?”
陰緒:“做噩夢了嗎?”
梁秋白:“沒有。”
陰緒:“那你哭什麽?”
梁秋白一噎。
明明已經過去了幾百年......
沒想到又想到了過去。
梁秋白抬手將眼角的濕潤抹去,他沒有回答陰緒的話,而是冷著嗓子衝著身後的人問出聲:“你怎麽在這兒?”
梁秋白:“你們鬼界是破產了還是方錫篡位成功了,讓你呆在這麽一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又能跟他貧了,看來人是沒事了。
虧得他擔心他半天。
陰緒冷哼了一聲:“我在這裡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在身邊,梁秋白也沒那麽害怕了,他伸手摸了摸四周‘牆壁’的質感,發現那是個棺材板子,也就是說他們兩個現在正躺在棺材裡,還他媽是口夫妻雙人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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