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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往事,應許面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但意識到應允待會兒要跟他說什麽,他很快收斂了笑意,抱著毯子做出防衛的模樣。
應允早觀察到他這些小動作,沒多管他,把書順手擱在床頭,說:“桌子上那杯牛奶,給你熱的。”
應許忙不迭把牛奶杯拿手裡捧著,防備的姿態沒有改變。
“之前跟你掰開揉碎地聊過,但你似乎還沒有放下心裡那點執念。”應允的面色難掩疲態,他坐直了身子,又端出來那副嚴父的架子。
應許避開他的眼睛,低頭小口小口地喝牛奶,很甜,很暖和,是用可可醬調出來的熱牛奶。
哼,糊弄小孩子呢。
“所以我今天不打算跟你講什麽大道理,只是跟你擺出一些事實。”應允的聲音愈發嚴肅,應許又開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反正是另一套不好聽的大道理。
但應允下一句話,讓他立馬抬了腦袋,咬緊了後槽牙。
應允說:“你可能已經知道,你和我一個故人長得很像,但你不知道我那故人到底是誰。”
應許的心快跳出胸腔,下意識躲避道:“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他是誰!”
可應允不放過他,輕描淡寫道:“他是你的生父,也是我的老友,寧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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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話,應許不願意聽,可又不得不聽。
應允講得很詳細,說他在考入軍校那一年認識了寧松雪和寧樺雲兄妹,他們是來自B612衛星城的二等公民,但因為有極高的精神力天賦,被聯邦軍校破格錄取。
“我跟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原因是我出了意外,中途退了學,而他們因為表現優異,早早地上了戰場。”
“我可以坦然告訴你,我對你生父有過愛慕之情,也曾經因為這點愛慕做出過傻事。”
“你也看到了,我失憶那會兒,完完全全是個做事不顧後果的傻小子。”
應允頓了頓,給應許留了個接話的機會:“才沒有,十九歲的你和現在的你一樣……都會顧及我。”
他說得很小聲,孩子氣地嘟嘟囔囔,捧著牛奶杯的手在微微顫抖。
應允笑了一笑:“我從軍校退學,繼承了父輩留下的礦產,奔走於我不太熟悉的商業領域。我原本一心參軍,沒有繼承家業的打算,且應家底子薄,真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還不如上戰場掙軍工。”
“可那場意外剝奪了我參軍的可能,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從商,另謀人生的出路。我和你生父還有姑姑都保持著信件往來,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還有你的存在,直到你五歲時,我才在谷雨負責的實驗室裡看到你。”
“谷雨,你應該也知道,她是你手上機甲的二代設計師,而且你應該和她女兒也打過交道。你和她女兒谷天青,確切來說是表姐弟的關系,所以長相有幾分相似。”
應許訕笑:“那太好了,我不用對谷雨教授保持愧疚的心情了。”
應允沒明白他的意思,但見他不願說下去,也隻好繼續自己的講述:“我那時才得知軍方在寧松雪等人上戰場前,偷偷留下了一部分他們的基因,用這基因製造了一批精神力天賦A+的孩子,你的同伴們目前應該被軍方暗中掌控,但你是因為我的私心,被我從實驗室裡帶了出來。”
“我給了谷雨部分家產,跟她換走了你,我本意是不願你在實驗室裡不明不白地死掉,也不願意你走上父母的老路,在戰場上不明不白地死掉,但沒想到因為我的能力不足,導致你的童年生活不太安穩,甚至你差點就死在了同學的霸凌裡。”
“好在你十五歲以後,我的事業與聲望漸漸達到頂峰,我可以庇護你安穩地度過余生,但沒想到,你還是走上了你父母的老路。”
應允顯然陷入了回憶裡,應許聽得痛苦,他又何嘗講得不痛苦,於是應許乾脆沒心沒肺了些:“聽你這麽說,我生父未必知道有我的存在,那你憑什麽為他的便宜兒子做到這種地步?”
他在激怒應允,而應允卻坦然地對上他的視線:“因為我愛屋及烏,他死的時候,屍骨無存,聯邦因為他二等公民的身份也不承認他的功績。”
“我不願意你也這樣,你跟他長得那麽像,我總是會心軟的。”
應允知道該怎麽拿捏他,很順利地,應允準確捏住了應許的咽喉,應許發不出半點聲音。
末了,應許只能掙扎地說一句:“屋子裡有監控,你說的這些,學校會知道。”
“他們知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你怎麽樣都得上戰場,我也沒有再為你的身世作掩護的必要。”應允疲憊地歎了一口氣,“我只是不想你再陷入錯誤的情愫裡,這對我來說很困擾,甚至……很惡心。”
應許靜靜地凝望著應允,他不知道自己眼底的悲傷已經像窗外的雨那樣淅淅瀝瀝,可是應允知道,應允知道卻還繼續狠心地說:“我跟你生父告過白,但被他拒絕了。你現在頂著和他極其相似的臉,來跟我訴說喜歡,這讓我感覺很惡心,我沒有拿我初戀親兒子當替身的癖好。”
“何況我早就知道你生父已經死了,屍骨無存,你永遠都不能夠取代他。”
“我話說到這裡,其他的你自行斟酌。”
“夜深了,回去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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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許眼前的門又一次被關閉。
他打了個哆嗦,走廊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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